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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老區迎上來,「少爺,我已叫他們日夜趕工。」

  「很好。」

  「柏小姐的品味果真高超,換上淺色,客廳面積像是大了一倍。」

  「是,她確是與眾不同的女子。」

  「幾時過門?」

  振川假裝聽不見,「燈飾呢,送來沒有?」

  老區說:「設計師還在找。」

  振川退到書房。

  看到老區替他抄下不少留言。

  孫竟成找過他,叫他儘快回復。

  這傢伙,又有什麼事。振川本來不想去理他,呀,但寂寞是人類的大敵,寂寞驅使人妥協,振川想一想,終於撥了電話過去。

  孫竟成的聲音興高采烈。「振川,我們這裡有盛會。」

  也許他是對的,放棄一段會令他受折磨的感情,去過舒適幸福的生活。

  為什麼要吃苦呢?假如他認為如瑛給他的,別的女孩也可以做到。

  「……振川,振川?」

  「我在。」

  「要不要過來?內人想結識你,還有,我們這裡有幾位非常出色的小姐。」

  這句話才說完,電話那邊傳來一陣輕盈的嘻笑聲。

  振川並不是道學先生,他覺得清脆活潑的笑聲似一隻玉手,輕輕招他,心有點癢癢的,嘴角不禁透出一絲笑,老孫是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

  他在那一頭滔滔地說下去:「我已結婚,自動棄權,眼看手勿動。但是,振川,你仍是金牌王老五,過來,見見我的女眷。」

  振川心中懨懨,在如瑛那裡碰足釘子,實在想散散心,於是說:「我立即來。」

  老孫歡呼:「太好了。」

  振川淋一個浴,在蓮蓬頭下自言自語:「柏如瑛啊柏如瑛,出生入死的事你才找我,吃飯跳舞卻同他人。」

  懷著一心的傷感,他去赴約。

  這一份氣質卻使孫家的女客傾倒。

  見慣腦滿腸肥的大腹賈;過份精靈滑頭的青年才俊;以及憤世偏激的藝術家;她們覺得振川溫文、英俊,而且充滿靈魂。

  加上孫竟成笑著嚷:「小姐們,這是我所認識的最後一個獨身小生。先到先得,切莫遲疑。」氣氛更加刺激。

  整個晚上,一班女孩子圍住振川。

  心酸之餘,振川得到一點兒安慰,也喝了不少二十一年的皇家敬禮,感覺上,他似坐在鮮花堆中。

  孫竟成一一為振川介紹過她們的名字,但是一時間很難記清楚。

  老孫還給了提示:「桃樂妃的學歷最好,她是執業大律師。瑪嘉烈最漂亮,身材一流。伊利莎白大有來頭,父親是富翁。振川,你瞧,誰說這年頭不是男人的黃金時代?」

  「她們的年齡絕不超過二十八歲,剛剛成熟,卻又沒有創傷苦澀,全部是好物件。」

  振川點點頭。

  孫竟成說的,全部是至理名言。

  接著,他又拍著胸口:「我這裡,絕對沒有菲菲咪咪蒂蒂比比,你放心。」

  他又說對了。

  一整夜,振川都在想,如瑛不知道有沒有想他。

  老孫想振川幫忙,把女賓逐位送回家,振川說他已喝了太多的酒,不方便駕駛。

  「下次吧。」他說。

  老孫關心地問:「你記下了她們的電話號碼?」振川拍拍口袋。

  愉快的晚上。

  只是,如瑛與王約瑟到底在幹什麼?

  振川希望有一隻水晶球。

  一早,裝修工人已經上門來敲敲釘釘。

  振川捧著頭上班去。

  不住地問球球「有沒有人找我?有沒有人找我?」

  球球很鎮靜地說:「你的正確意思是,柏小姐有無找你。」

  「有沒有?」

  「沒有。」

  等到十一點半,女性私人電話來找,球球連忙接進去,振川搶過去接,膝蓋撞在椅角,痛入心肺。

  那邊卻說:「振川?我是伊利莎白吳。」

  伊利莎白,伊利莎白,啊,振川想起來,父親是富翁那一位。

  「振川,今天中午有沒有空,出來吃頓午餐好嗎?我在阿美利堅會所訂了檯子。」

  振川覺得吳小姐盛意拳拳,不便推卻,便道:「幾點?」

  「十二點半。」

  「屆時見。」

  伊利莎白暢快地笑,「一會兒見。」

  振川頓覺自尊心恢復,自卑感減少,自憐症消失。漂亮小姐的約會,藥療作用龐大。

  球球探頭進來問:「那是柏小姐嗎?」

  振川哼一聲:「柏小姐,誰是柏小姐?」

  大哥召他進房去,囉嗦說了一大堆,振川完全心不在焉,聽老闆訴苦不用全神貫注吧?只需每隔五分鐘唔唔連聲,點三次頭。

  現在找雙願意馴服的耳朵也十分艱難,振川試過多次,原本想找人傾訴,弄到最後,對方先下手為強,振川反而成為別人吐苦水的對象。

  聽到十二點二十五分,振川開始蠕動身子,咳嗽,掏手帕,大哥只是看不到。

  一點整,大哥的秘書進來提示他有約會,他才放過振川,取外套,一齊出門。

  振川足足遲到三十五分鐘。

  想像中,伊利莎白吳不可能仍在等他。

  但不,她一個人坐在近視窗的位置,靜靜喝礦泉水。

  振川不由得對她添了三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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