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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還好。」是子思的答案。

  她並沒給他任何鼓勵。

  可是接著,子思詫異了。

  那個英俊的男子忽然壓低了聲音,「我有你要的藥。」

  子思怔住,藥,什麼藥?

  「一百元一顆,這裡有二十顆,現金交易。」

  子思呆呆的看看他。

  那男子說下去:「一粒有效一小時。」他把一小包藥丸放在桌子上。

  「這是什麼東西,」子思低聲喝道:「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拿走!」

  那男子仰起頭大笑,「我以為你要聽真話,」一手抄起藥丸,「算了。」

  子思一聽,忙不迭按住他的手,自皮包取出鈔票。

  那男子冷笑,「現在要雙倍價錢了。」

  子思怕失之交臂,立刻如數付他。

  他把錢收好,剛想走,子思拉住他,「吃了會講真話?」

  那男子甩掉她的手,「小姐,公眾場所,拉拉扯扯,有什麼好看。」轉身走了。

  子思氣結,低頭揀起那包藥丸。

  剛在此時,日朗走進來,「你果然在此,你同事猜得不錯。」

  子思看著日朗,這是個好機會,她靜靜把一顆藥丸放入啤酒杯中遞給他。

  日朗正口渴,就杯子喝一大口。

  這時子思才擔、心起來,陌生人給的藥……不會有什麼事吧,她按住日朗的杯子,有點緊張。

  誰也猜不到日朗的反應來得這麼快,他看著子思說:「你總是叫我擔憂,什麼時候替我分憂呢?」

  子思啼笑皆非,「你有什麼憂?」

  「嘿,子思,你與我走了那麼久,竟不知我的心事,真不知道是你的成功還是我的失敗。」

  「有話請說,別諸多諷刺。」

  日朗叫了杯拔蘭地,一口喝盡。

  「我年屆三十,尚未成家,工作成績平平,家庭負擔酷重,父母弟妹都指望我經濟援助,女友永遠似少不更事……我心事重重。」

  子思呆住,來了,來了,真話來了。

  她從來沒有聽過日朗以這種語氣同她說過話。

  接著王日朗長長歎口氣,目光呆滯,「奇怪,我從不訴苦,這是怎麼一回事?」

  子思按住他的手,「我是你女友,你有心事,對我說是很應該的。」

  啊,這樣體貼成熟,日朗感動起來,握住子思的手。

  莫非是他的錯?他一直把她當小孩,她當然趁機大大幼稚一番。

  「子思,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許配你不起。」

  子思溫柔地說:「你以為我有三隻眼睛?」

  日朗笑了。

  「罷喲,日朗,有事大家商量,你總有升級的一天,弟妹一定長大獨立,我最多不再與你拗撬,行了沒有?」

  二人在那一個黃昏的交通,比過去三個月加在一起還多。

  「我送你回去。」日朗喝了酒,不便駕車。

  在車上,日朗忽然又講了真話:「子思,我喜歡你長頭髮,此刻你那短髮真難看。」

  子思不動聲色,「你喝多了。」

  日朗不作聲,再過一會兒,他已呼呼入睡。

  子思籲出一口氣,原來真話那麼難聽。

  她情願聽,「子思,你剪了短髮好不英姿颯颯。」

  到了王家,子思打電話上去,自有日朗的弟妹來把他接上去。

  子思頭一次留意他弟妹的表情,看到了明顯的敵意及不滿。

  他們希望大哥留在家中繼續幫助他們吧,還有,對驕縱的子思,也覺得難以相處吧。

  子思靜靜離去。

  她伸手到口袋去,摸一摸那包藥。

  她有點害怕:子思子思,你真想聽每個人心中話,你受得了嗎?

  第二天,日朗道歉電話來了,「子思,昨日我發過牢騷?我發酒瘋了。」

  子思十分虛偽地答:「沒有呀,別老念念不忘昨夜,今日才最要緊。」空洞得幾乎在電話中聽到回音。

  但是日朗卻放心了,「下午再找你。」

  同事悅華進來,隨口說:「你這件外套好看極了。」

  子思抬起頭,「真的,是真話?」

  悅華笑,「這種小事,騙你作甚?」

  「客套是社交禮貌。」

  「那當然,要是外套十分醜陋,我至多不出聲,既不是叫我穿,又不是逼我買,何用我意見多多,我最討厭就小事肆意批評他人的人。」

  「悅華,你真成熟。」

  「是嗎,我自覺不夠圓滑,我手下咪咪要跳槽,問我意見,我竟老實告訴她,她羽翼未豐,失敗成數甚高,此刻她罵我狗眼看人低呢。」

  做人真難,子思默然。

  悅華感慨,「不該講真話,她要走,讓她走,也不必說假話,祝她前途似錦,不就算數。」

  「真的,前程似錦總錯不了。」

  悅華說下去:「漸漸我怕應酬,社交場所,說的都是虛偽客套,明明那位老太太打扮得似個老妖精,還得褒獎她有品味,其實心中鬼叫,媽呀,五十多歲的婆婆還穿泡泡裙,發邊別一朵花,饒了大家吧。」

  子思有同感,「又不是為生活,何用自苦。」

  「唔,下了班索性休息,聽聽音樂,看本好書,與家人相處好過。」

  「悅華,你這番話真有意思。」

  「淨說真話行不通,但不願說假話,唯有下此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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