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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解散我那架步?沒可能的事,任它空置一陣好了。我終於搬回家去住。

  婀娜回來的時候我立刻跟她聯絡上。

  「甯馨兒說什麼?」我急急問。

  「你是關心她,還是你父親?」婀娜反問。

  我看了看自己的良心,答:「我父親。」

  「壞消息,我跟她提起喬老先生,她輕描淡寫地說:『不要再提這個人,我摁死他,猶如摁死一隻螞蟻一般。』」

  我的心直沉下去。

  「她又說:『姓慕容的人待我好歹,我都看慕容先生的面子,我忍不得旁人對我囉嗦。』」婀娜說。

  「後來呢?」我說。

  「後來我就回來了。」

  「她人呢?」

  「留紐約辦些私人的事。」

  「婀娜,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不行,我趕著看大樣,下星期吧。」

  我像是有預兆似的,坐立不安。

  「大個子呢?阿琅呢?他們回來沒有?」我追問著。

  「阿琅回來了。」

  「哲特兒呢?」

  「那還用問嗎?阿琅在哪裡,他自然也在哪裡。」婀娜掛了電話。

  我連忙打電話到慕容府。

  那邊的女傭人說:「咱們小姐說,不認得什麼喬先生。」

  「什麼?」我跳得八丈高,「不認得我?」

  太現實了,太卑鄙了。不認得我?我倒抽一口冷氣,好,我如今也明白世情的冷暖,原來就那麼簡單:男女之間根本沒有友誼存在,除了婀娜,世間沒有講義氣的人。

  我大力摔了電話。

  我在家度過七個寂寞的日子,唯一的工作是在媽媽打麻將的時候,我端張椅子在身後看著侍候。

  媽媽是高興的,幾乎掉了一根針也得叫「穆兒」撿起來。

  一切靜得不像話。

  太靜了,像置身於暴風雨的前夕。

  第八天,我坐在那裡吃早餐,忽然之間聽見書房內傳出一聲慘叫——

  「不可能!不可能,這是怎麼一回事?我不相信!」

  是父親的聲音,我「霍」地站起來,發生了什麼事?

  接著有重物墮地。

  我連忙跳起來,奔到書房,用腳踢開門。

  「怎麼了?」媽媽也搶到,「老頭,你怎麼了?」

  父親仰臥在沙發上,還穿著織錦晨樓,如離了水的金魚股喘著氣,指著攤在地上的一份報紙。

  母親過去扶住他,我拾起報紙,是財經版,血紅的大字:

  「某財團高價搜購喬氏股票,出手奇闊全不符合經濟原則,內因耐人尋味真相有待發掘,市面紛紛拋售一夜間奇峰突出。」

  我驚問:「這麼什麼意思?嚇,這是什麼意思?」

  母親將報紙奪過來看,「什麼會這樣?」她也目瞪口呆。

  這時候書房裡三隻電話同時響起來,我連忙接聽。

  全是喬氏企業的總經理、會計、助理,他們在電話裡嚷:「這是怎麼一回事?快請老闆來聽電話,老闆有什打算?老闆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股權?我們的飯碗保不保得住?」

  「哥哥呢?」我問,「我那些有生意頭腦的哥哥們呢?」我慌作一團。

  父親掙扎著起來,將電話的插頭全部拔掉。

  書房內刹那間又靜了下來。

  他沉聲對母親說:「你回房去,不要理這裡的事,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逛公司,快去。」

  母親哭喪增臉,「老頭……」

  「去呀。」他揮舞著雙手。

  母親不得不聽他的話。

  父親接著說:「穆兒,你留下來。」

  「是。」我立刻答應。

  心中隱隱佩服老父,這樣的大事也不過只令他失態一陣子。

  他立刻打了見個電話,把三個哥哥與七個總經理召了來。

  不到半小時,書房裡黑壓壓地擠滿了人,像二次大戰盟軍的總司令部。

  父親仍然穿著晨褸。他深深吸一口氣,說道:「很明顯,有人要喬氏垮臺。」

  大哥說:「為什麼?沒有人會這麼笨,喬氏一向有實力。」

  二哥說:「所以三十五元的股票有人以四十八元收購。」

  三哥說:「但是要整垮喬氏,他們得耗資十億,有沒有這樣笨的人?」

  「為什麼不?」父親反問,「喬氏一向賺錢,他們以這個資本做生意,未必年年有進賬,現在除笨有精,過三年喬氏保證替他們賺回來。」

  七個總經理一聲不響,我發誓他們一回家就會打開《南華早報》聘人欄尋新的工作,他們有什麼良知?

  我很憤怒,一個人除了骨肉至親,誰都不要相信。

  「是哪個財團在做攪手?」二哥問。

  「國際證券,當然。」大哥說,「幕後主持人是誰,我們永不會知道。」

  二哥問:「結果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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