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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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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骨碌起身,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訂機票,進行得不很順利,因為我的荷包乾涸,而機票一天比一天貴,如果不願動用別人的饋贈,就只能夠到新加坡去。 新加坡就新加坡,我決定今夜動身。 只要離開這塊地方,離開囉嗦的婀娜,到哪裡休息都差不多。我因賭氣,並沒有告訴誰我上新加坡,挽起一隻輕便的包包就走。 我跟著旅行團走,沿途拍照片,旅行團成員多數是中年女太太與女教師,非常愛熱鬧的普羅大眾,嘻嘻哈哈玩成一團,開頭我覺得她們無聊,後來認為真正的幸福屬於她們,就開始拍攝旅行團眾生相,收穫不淺。 因為我喜歡溜達,故此也不寂寞。太太團開始不喜歡我,後來聽到我老爹的姓名,就忙不迭的要為我做媒,我耐心的抄下她們的電話、地址。 一星期過得快,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並沒有想念婀娜。坐在熱帶的街頭吃大牌擋不知多滋味,我喜歡一種叫蠔烙的食物,簡直巴不得連碟子一起吞下肚子。 這是我最愉快的旅行,因為什麼都不必做,自由最可貴,吊兒郎當也是值得的。 回程那一日,我終於打了電話給婀娜。 我一開口就說:「怎麼,有沒有很擔心?有沒有想念我?」 那邊先是一怔,大概有點意外,然後冷冷的聲音,「你是誰?」 我說:「不必裝佯了,還在生氣?我明天要回來了。」 婀娜說:「神經病!」掛了電話。 「喂,喂。」完了。 我沒精打采,看樣子我是完全沒希望在短期內與她恢復邦交,我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我寂寞地回到香港啟德機場,往日婀娜會開一輛小車子出來接我,今次我光是等計程車就四十分鐘。 剛要上計程車,就聽見身後響起車號,我轉頭,一個滿頭長鬈髮的女郎在車上向我招手,我猶疑了一刻,計程車司機已經對我破口大駡了。 我只好提了兩包行李向女郎走去。「上車。」她說。 我將行車放在車子後面座位。 她問:「什麼東西那麼臭?」 「榴鏈。」我反問,「你是誰呀?」 「你糊塗了,我是阿琅,」她大笑。 「你是阿琅?你的頭髮怎麼了?」只見連綿不盡的波浪,「還有你的臉,怎麼那麼濃妝?」 她眨眨眼睛。 「我的天,你像橫濱的吧女。」我驚呼。 「婀娜把我改造了,時裝模特兒要有個流行款的。」 我心痛,「婀娜暴殄天物,你皮膚本來像羊奶般白美,現在怎麼變巧克力了?」 「曬的,又用紫光燈補照。」 「天!」 「婀娜說她跟你是耗上了。」阿琅說,「所以我也不怪你事事針對她。」 「真莫名其妙。」 「你們是愛人嗎?」阿琅問。 「慕容琅,這問題你在尼泊爾的時候已經問過了,我不想再回答一次。」 「你們看起來很像一對戀人。」 「不是的。」 「為什麼不是?」 「阿琅,這叫我怎麼回答?」我服了。 她也笑。 「噯,看樣子你的心情好多了哇,」我問,「想開了?」 阿琅橫我一眼,「婀娜說你輕佻,果然不錯,一切天大的事一經你的嘴巴,就變得吊兒郎當。」 她的臉頰胖鼓鼓,作生氣狀。 我瞪著她,仍然不覺得她是慕容琅,婀娜太會糟蹋天生的麗質,非把手下所有的美女都變成庸脂俗粉不可,大概是出於妒忌吧。 我說:「多謝你來接我。」 阿琅說:「對於你,喬,我總應該仁至義盡。」 我歎口氣,「不得了,不得了,說話那個款兒,都已經開始像婀娜。」 「婀娜已經給過我一份工作。」她報告說。 「你這麼快就會走天橋?」 「不,我不做天橋,我光做攝影。」她說:「婀娜說,要請你替我拍一輯照片印成我個人的宣傳冊子。」 我說:「既然我與她已經勢不兩立,何必再找我拍照?香港會拿相機的,又不止我一個人。」 「她說香港會拍女人的,只你一人。」 我夷然,「那揚凡呢,他頭一個不服。」 阿琅笑,「算了,你沒理由跟婀娜斤斤計較。」 「因為她是女人,是不是?」我納悶地說,「女人有世上一切的特權,真受不了。」 阿琅微笑,「那你是答應了?」 「我有什麼辦法?我為了生活,什麼沒做過?」 「聽說你父親很有錢。」她把車開得模沖直撞。 我苦笑,「他有錢,關我什麼事?」 「父親有錢,多多少少與兒子有關,家父生前對我們最慷慨。」說到她的父親,慕容琅的臉上罩上一層灰色,那頭鬈髮的波浪也仿佛沒有那麼活潑了。 「我爹想法不一樣,他還年輕,才五十多歲,他才不肯輕易放過我。」我搖頭晃腦逗她開心,「我註定完蛋,享不到他的餘蔭。」 阿琅不出聲,我拉拉她的客發,「告訴我關於你的工作。」 「很辛苦,我原以為裝模作樣地穿漂亮衣服拍照是最輕鬆的事,現在才知道不是那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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