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美嬌嬝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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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看著她微笑,「要不要叫他們一起來?極有趣的。」 她大驚,「不不不——」隨即沉默下來,她被侵犯了,同時,她也知道他也被她得罪。 太可悲,真沒想到這樣關係的兩個人居然還各自有自尊。 人是何其可笑的一種動物。 那天下午,他陪她飛到東京去。 他送她一盒衣物,她以為是一套睡衣,打開來,發覺是一條緊身黑皮褲。 她駭笑,這可是怎麼穿得上去。 他叫她躺下,拿來一隻噴壺,賺小的部位噴些水,皮料濕水後可以拉寬一點,漸漸一寸一寸那樣把拉鍊拉上。 她訴苦:「我不能呼吸!」 「可以,別擔心。」 「這樣像是受刑。」 皮褲貼著腿腹,似一層光亮的皮膚。 接著,他叫她化下濃妝,把她頭髮抓松,跟他到鬧市逛。 他仍然穿白襯衫藍布褲,看上去似一個學生拖著一個流鶯。 傍晚,街上那些夜之女神向她投來豔羨目光,像是羡慕她找到個好客人。 他與她站在街上吃牛肉麵。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東京,可是你到了此地十足似日本人。」 年輕人笑笑。 「會講日文嗎?」 他輕輕地在她耳邊說起來,聲音柔靡纏綿,她聽不懂,可是一邊耳朵熱辣辣。 半晌她問:「講什麼?」 「夏季大減價,一切貨品二至五折,賓客必可滿載而歸。」他指著對面百貨公司告示。 艾蓮一愣,笑不可抑,由此可知不是說些什麼,而是如何說出來才最重要。 能叫她笑,真不容易。 她伸手去摸他的面孔,「真不介意終身與你廝守。」 年輕人摟住她的腰,不,不會有人願意一輩子做賣買。 她詫異時間過得那麼快,她願意繼續享受這種雙腳踩在雲霧裡的感覺。 「陪我去三藩市。」 「今天累了,明天再說。」 她買了一隻金表送他,他拆開一看,還給她,「我只戴泰密士。」 她還在躊躇。 他喚她:「過來,緞子床單非常柔軟。」 在舊金山,他們住在她的公寓裡。 早上,她穿著浴袍站在露臺看金門橋,聽見他捧出咖啡,她轉過頭來說:「我從未試過如此快樂。」 他不語,輕輕坐在她身邊。 那天晚上,他倆出去吃飯,侍者剛捧上龍蝦湯,忽然之間,水晶燈不住搖晃,燈光一明一滅,台椅震動,眾皆愕然。 年輕人低聲嚷:「地震!」 立刻把女伴拉到台底躲藏。 這只是一次微震,可是牆壁上的裝飾全部掉下來了,落了一地,顧客驚惶失措。 年輕人脫了外套罩住她的頭,整個身子伏在她身上。 震停了,大家紛紛鑽出來,她呼出一口氣。 看著他,她問:「你倒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他答:「先照顧婦孺。」 她無話可說。 從來沒有人這樣關心她。 他們散步到街上。 夜總會門口站著豔女,看到異性走過,把雨衣掀開,叫他們看到裸露,「進來,一分鐘免費看,一分鐘免費。」 她問:「這是脫衣舞?」 年輕人額首。 「我從未看過。」 「這些不好看,舞娘身上有針孔,有機會我陪你去看高尚點的表演。」 她訝異,「色情表演也分層次?」 他笑笑,「分十八流,最高境界的稱藝術。」 她深深歎口氣,「我懂得太少。」 「你懂得風中接吻嗎?」 舊金山的風冷且勁,情侶實在有必要擁抱。 即使在旅行期間,他也帶著簡單的運動器材。 他有一條單杠,他把她抱上去,叫她雙手握住,一放,她直嚷。 時間真像回到二十年之前去。 這是買回來的歲月。 她忍不住問他:「若果這是你的假意,你的真情是什麼樣子?」 他不想回答,他根本沒有真情。 客人都這樣,日子長了,她們都無可避免追究真假問題。 她伏在他胸前,「你的皮膚多麼漂亮。」 許多人客都那樣說過。 但是這個叫李碧如的顧客比較特殊,她對人有一定的尊重,而且,因為真正富有,嘴裡從來不提錢字。 他喜歡她。 第二天,她同他說:「我想你陪我去見我大兒偉言。」 年輕人揚起一道眉,他略為意外,可是言語中一點不露出來。 「我駕車送你。」 他是最好的遊伴,全世界各大城市的道路網了如指掌,各國語言亦全講得通。 她看著他,「偉言同他父親已經沒來往,這些年來,只有我比較同情他。」 年輕人不說話。 謝偉言住在市中心,住宅十分特別,由貨倉改建,乘一部載貨電梯直達,藝術家喜歡這種別致的居所,室內裝飾做得一絲不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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