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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謝偉行笑著坐下,她分明是徹夜嬉戲,一夜不寐,一早來這裡尋開心。

  而年輕人投鼠忌器,不能動彈。

  謝偉行這時忽然取出嘴裡口香糖,把那團膠貼在玻璃茶几底部。

  年輕人歎為觀止,忍不住斥責:「你言行鄙劣!」

  謝偉行嬌聲笑起來,「倘若我是你的顧客,××,你不會如此說吧。」

  年輕人忍無可忍,拖著她的手到門口,打開門,把她推出去。

  「我才不必受你氣!」

  他大力關上門去淋浴。

  再次出來,發覺謝偉行已經離去。

  門角留下一隻玻璃鞋,嬌小玲瓏,樣子可愛,原來适才拉扯間,她掉了一隻鞋子。

  真可笑,在現實世界裡,他不是信男,她亦非善女。

  他把鞋子順手擱架子上。

  年輕人與小郭通了一次電話。

  小郭這樣同他說:「要掀你的底,還不容易,閣下是貴行業的楚翹呢。」

  年輕人沉默。

  「一行之尊,不知多少人羡慕。」

  「別說。」

  「利用這個機會,賺一點,儲蓄起來,大可退休。」

  年輕人啼笑皆非,「小郭,如果我需要你的忠告,我會請教你。」

  他駕車前往寧靜路。

  屋主人李碧如在大門前等他,斜斜倚著門框,姿勢優雅。

  他輕輕說:「你不需要出來等我。」

  「我反正無事可做。」

  年輕人取笑:「有事可做則叫我補空?」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著急,「我——」

  他連忙說:「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她又警惕,「何處?」

  年輕人溫柔地說:「反正你已沉淪,何必問那麼多。」

  他必須使她時覺得墮落的快感,並且,他對她有相同需要。

  他把鼻尖貼到她額角去。

  她呢喃地說:「嗅上去你是那麼新鮮……」

  可是實際上已經腐爛,他嘆息。

  他當然不會把心中話說出來。

  年輕人把女伴帶到一所健身室。

  艾蓮駭笑,「不,我不會進去。」

  他說:「那就不要抱怨身段不夠結實。」

  「有幫助嗎?」

  「世上沒有白流的汗。」

  她只得跟隨他身後,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她喜歡他那樣做,她也知道,不是每個人願意那樣做,她聽過一位結識年輕男友的女士說,那人從不在街上拉她的手,甚至是並排走,他認為她配他不起,可是,又與她在一起,當事人不知道,這是一種精神虐待。

  那間健身室規模不大,可是地方整潔,設備先進,他陪著她聽導師指點,接著換上運動衣,一舉起啞鈴,已經叫苦。

  手臂肌肉不知多久沒獲得適當運動,最初只能做幾下。

  她覺得滑稽,頹然放下啞鈴,笑得落淚。

  慢慢施展四肢,覺得說不出的舒服。

  她服貼了,「謝謝你帶我來。」

  離去時打算結賬,櫃檯職員微笑說:「已經付過了。」

  她轉過頭來,無比詫異,「你緣何時時替我付賬?」

  他推開門,「我為什麼不能替你付賬?」

  她感喟了。

  在她李碧如的生活中,付賬也許是最重要的職責,他們只有在叫她付賬的時候,才略為和顏悅色。

  丈夫、子女,都擅長把一疊疊文件擱面前叫她簽署,每次她都微笑說:「家父囑咐我,未細閱文件之前,不得簽名。」

  當然,她不是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最終會把所有的賬單轉嫁到她頭上,他不可能帶著錢來打工,可是,他就是叫她舒服,付賬也值得。

  「現在我們到哪裡去?」

  「吃完中飯,送你回家打一個中覺。」

  她咳嗽一聲,「我在想,或許你不介意一起出門到——」

  年輕人接上去:「那些風景區都很悶。」

  「那麼,到東京走走。」

  「我對東洋次文化亦無多大興趣。」

  「這樣吧,地方由你挑。」

  「我愛去的地方你未必有興趣。」

  「不會的,你說好了。」

  年輕人笑笑,「譬如說,睡房。」

  她涮一下漲紅了臉。

  吃飯的地方遇見熟人,有女士過來與她打招呼,她大方應付,朋友站著與她說話,年輕人連忙站起來拉椅子。

  出過一身汗的她看上去容光煥發,心情愉快,年輕人覺得自傲,最要緊是顧客滿意開心。

  在停車場裡,他遇到佐佐木,那日本人身後跟著一黑一白兩個英俊的年輕男子。

  他們談了幾句。

  「博士已決定更改店名。」

  「那也好。」

  他們朝艾蓮笑笑,登車離去。

  艾蓮問:「你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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