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某家的女兒 | 上頁 下頁 |
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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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叫Pablo的Roma,我生命中最主要的女子是母親,除此之外,女子會叫我著迷、喜歡、笑出聲,但我不會為情愛捆綁,她很清楚。」 「可是你倆在一起那麼久!」 「我們是夥伴關係,我倆在賭城演出成功,兩人分得若干本錢,但我因打架傷人入獄……那個肥胖茶客竟伸手抓她──我忍不住,只一拳,他倒地昏迷,住院多日,之後,我覺得與她在一起無益,要求分手,但她不願。」 「這只是你一面之辭。」 保羅不怒反笑,「你說得對,死無對證,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但我已受到應有懲罰,發生那樣的事,叫我一閉眼就看到她,有時素臉,有時濃妝,有時血肉模糊,死者往往有那樣的影響力。」 他出獄那日,清晨,天陰,微雨,他們把他入獄時的身外物還給他,他換上原有衣物,靜靜走出鐵閘。 忽然彷徨:往何處去,什麼地方才是他存身之處,他沒有一個親人,亦無朋友,身邊只有一百三十五塊錢。 他呆呆的看著外邊遼闊世界,天地雖大,無容身之處。 他呆若木雞,比入獄時更淒苦。 忽然,有人朝他揮手,朝他奔近。 他看到她運動衫遮不住葫蘆似誇張身段,不禁哽咽,是這個女子,對他不離不棄。 到這個時候再不感動,也不好算人了。 「保羅,不怕,不怕,我有車子,我送你往市區。」 她緊緊抱住他,溫暖豐滿熟悉的身體,他一向認為過濃的香氛,只有她還把他當是一個人。 她領他上車,把他接往小旅館。 她叫他沐浴,把黴氣洗淨,準備了幾套新衣褲,讓他更換,請夥計買來他喜歡喝的咖啡,然後,把一張銀行本票交他手中。 保羅無論如何不肯收下,他已欠她太多。 這是她用來傍身用的老本,他怎可自私。 「你放心,我會振作,凡事重頭起。」 她黯然,臨走之前,她緊緊擁抱他,臉靠在他胸前,「只要你一句話,我會留下來。」 他佯裝沒聽見,「我要好好休息,起碼睡三天三夜,你走吧。」 她留下電訊號碼,「我會再來看你。」 「我只睡了一天,醒來,已在新聞讀到她遇害的消息,警方尚未辨認到她身份,我就知那是她。」 這時,保羅低下頭,「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她,她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嗎,沒有,我似時時聽到她飲泣之聲,一次我輕輕說:如果你真的放不下,那麼,召我與你一起,我不介意。」 夏雨寒毛豎起,作不得聲。 「所以,我動了拜祭念頭。」 夏雨開始明白,保羅這一輩子,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時夥計已把酒館清理妥當,客人陸續進來。 保羅站起,「我要更衣登場,有機會再見你。」 夏雨告辭,雙腿有些麻痹。 她朝他點點頭,走出酒館。 短短一段時間,保羅不知用什麼辦法,又開始一間酒館,生意極好,看樣子又重投酒色財氣看家本領,這個世界難不倒他。 夏雨走到街上,只見人來人往,都是想尋開心的年輕男女,買笑賣笑,聊慰寂寥。 她步行回到新居,正好遇到程鄉。 夏雨緊緊擁抱丈夫。 程鄉訝異,「你去什麼地方來,渾身異味,煙酒味不止,還有蔥蒜臭。」 夏雨一怔,呵瞞不過精明的他,她抗議:「現在嫌我臭了。」 程鄉笑,「索性去吃咖喱,以毒攻毒。」 夏雨連忙淋浴,一共沖洗兩次。 程鄉看著她,「工作順利否?」 「還好。」 「這些日子冷落了你。」 「不妨,我最懂獨處。」 「這我知道,我亦不是怕岳父母怪我不疼惜他們寶貝女兒,我只是不捨得丟下你。」 「父母的確錯愛我,七歲之前我已學會游泳溜冰,接著矯正牙齒,報名讀書,任何一科低於A級,即親自補習。」父母還教女兒三步四步交際舞,直到十歲,夏雨才知道小孩不一定要學小提琴,芭蕾舞到用硬頭鞋時才放棄。 「因功課跟得貼,順利考入大學,這時忤逆因子忽然發作,父母說什麼都聽不進耳朵,討厭到極點,他們移民也不跟,滿以為達到哪吒效應,可是不,兩老反而輕鬆,責任已經完畢,他們自由了,輕鬆地遊山玩水,手牽手四處去,我所有的惡品行原來叫他們釋放,嘿。」 程鄉笑不可仰。 「一想到他倆育兒之苦,我真打冷顫,不敢領教。」 程鄉說:「我們不是過得不錯嗎?」 夏雨側頭一想,「大毛二毛該上學了吧?」 「他們父母主張自由自在,統送國際學校。」 小兩口忽然說到養兒育女這個嚴肅題材。 「一些國際學校風氣不大好,功課不夠嚴。」 「也許可以進寬鬆些傳統學校。」 「擠破頭呢。」 「不如從大小毛進展或過失之中學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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