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的女兒(38)_亦舒

三十八

　　「可不是已經升為長者。」

　　「夏雨，明年我會脫離子文出來做一間獨立經理人公司。」

　　「啊。」

　　「子文大發雷霆，把我臭駡一頓，舉腳踢我，幸虧有人制止。」

　　夏雨啼笑皆非。

　　這時，他們經過一列玻璃櫥窗，程鄉忽然警惕。

　　他拉著夏雨匆匆往停車場。

　　「你沒有還手吧？」

　　「什麼？」

　　「你看到什麼，為何匆忙？」

　　「有人跟著我倆，一直從辦公室到街上。」

　　「誰？」

　　「高大，穿帽鬥，遮住容貌，看不清楚。」

　　「可是你多疑？」

　　「我也希望是，夏雨，肯定他跟的是你不是我。」

　　「我並不認識這樣的人。」

　　程鄉欲語還休。

　　夏雨沒好氣，「你雖然不是我第一第二第三個男伴，可是，我也沒得罪過誰。」

　　程鄉漲紅臉，「你別多心。」

　　「已經註冊，尚未落實簽署，你要後悔，還來得及。」

　　「這是什麼話。」

　　「看，像所有男女一樣，我倆在婚期屆臨關頭吵了起來。」

　　「我道歉，我閉嘴。」

　　程鄉就是這點好，他忍得住意氣。

　　一路沉默回到家，夏雨仍不干休，在廚房砰砰嘭嘭做咖啡，又大力推拉枱椅，程鄉只是不出聲，佯裝看書，稍後，聲響靜止，他才發覺手中一本《如何挑選價廉物美汽酒》倒轉拿。

　　這女子，叫他神魂顛倒。

　　她也終於對他發脾氣，鬧小性子，這是一種進步。

　　程鄉微微笑，他所愛的人，無論做什麼，都可愛無比。

　　第二天，兩人若無其事過日子，討論婚後是同居還是分居，煞費心思，程鄉說：「我那邊地方狹小，動彈不得，這裡呢，是你嫁妝，我不打算入贅。」

　　「迂腐。」

　　程鄉忽然問：「你曾有一二三號男伴嗎？」

　　夏雨握起拳頭，咚一聲打中他胸膛，他佯裝躺下。

　　這叫打情罵俏。

　　在樓下，夏雨悄悄問管理員：「有陌生人找我？」

　　「我已向程先生報告，聽說夏小姐快升任程太太，恭喜你們。」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年輕，廿多三十歲，極之高大，肩膀甚寬，像是一把可以把我拎起似，深色皮膚，粗眉大眼，總而言之，我家若有女兒，必不讓她接近他。」

　　「他問什麼？」

　　「呃，『夏小姐可是住這裡』，我不願回答，他也沒留下姓名。」

　　「他講何處方言？」

　　「他說英語，嘿，幸虧我可以應答兩句。」

　　夏雨問：「他可有再來？」

　　「只一次。」

　　夏雨點點頭。

　　「夏小姐，你要小心，街上真的有惡魔。」

　　「知道。」

　　回到公司，一進門，便看到兩名新血在會議桌前低聲研究一張廣告草圖，她倆伏在枱邊，像打桌球那樣俯身，身後不遠之處，有好幾個年輕男同事假裝取文件，著迷看她們美好身段，眼睛吃糖果。

　　夏雨咳嗽一聲，他們紛紛散開。

　　兩名女生叫他們精神一振，有益士氣。

　　原先以為田豆與香圃一個不笑，一個愛笑，會得水火不容，但是聰明女懂得互相補充對方不足，一凹一凸剛剛好。

　　她倆約定由田豆做軍師，但策略由香圃向客戶推銷，竟成為一對生力軍。

　　人事部贊：「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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