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家的女兒(37)_亦舒

三十七

　　「招蜂引蝶。」

　　「不然，年老之際說些什麼。」

　　「雙方家長彷佛已同意簡約婚禮。」

　　「那多好。」

　　他們一直談到二毛東歪西倒在沙發睡熟。

　　這也可以叫做另類相見恨晚。

　　雖說結婚是兩個人私事，但一頭婚事，得到親人擁護祝福，真是開心。

　　客人終於告辭，深夜，夏雨還聽到父母興奮討論細節。

　　第二天一早程鄉又來聽吩咐。

　　兩老說：「何處得來如此碧綠玉墜？」

　　「是朋友多年收藏，讓給夏雨。」

　　兩老說：「這幢房子是小雨嫁妝，三年前已轉名，還有一些零碎首飾現款。」

　　夏雨輕輕說：「好女不論嫁妝衣。」

　　夏父笑說：「輪船之遊我們不去了，你們玩得開心點，聽說由船長證婚，那多別致。」

　　夏雨也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只是微笑。

　　這一切，都是細節，最主要的是，以後如何相處半個世紀，或以上。

　　第二早，傭人把兩老一迭丟出的報紙扔到廢紙收集箱，有一角新聞吸引夏雨目光，她舍回細讀：「卑詩省兇殺調查組昨日偵破去年九月西門菲沙大學十九歲印裔美女學生巴塔利亞槍殺案，警方逮捕涉嫌殺人兩名男子，其中一名是巴塔利亞廿歲前度男友，警方已對他提出一級謀殺指控」。

　　夏雨閱後說不出話。

　　照片中的十九歲美少女清麗如花。

　　女傭問她可要咖啡。

　　夏雨把報紙扔回箱內。

　　女傭笑說：「夏小姐對環保不遺餘力，廚房內分別有廢紙回收箱、玻璃、塑膠、金屬、廚餘，各歸各，做得真好。」

　　這當然也是程鄉。

　　夏母先起來，緊緊抱住自家女兒，撫摸頭髮。

　　「你還上班？」

　　夏雨豎起一隻手指，「任何情況之下，女子必須有自身收入。」

　　「生了孩子呢？」

　　「媽媽，我說是『任何情況』。」

　　夏母沒好氣，「你父母一直和睦相處，你何處來的憤慨宣言？」

　　「嘿，你以為，我看到父親越老越獨裁，只因他控制財政，夏家住何處、住多久、什麼時候移民，甚至妻與女穿什麼、吃什麼，他都要控制，他是管事狂，你們在一起沒分開，那是因為母親大人你深具華裔女性美德，溫馴遷就。」

　　夏母怔住。

　　「我說錯了嗎？」

　　夏母作不得聲。

　　「對不起，媽媽。」

　　「忤逆。」

　　「真的，母親，世上無不忤逆的子女。」

　　唷，遲到。

　　回到公司，第二位面試人已在會議室等候。

　　夏雨推開門，她轉過臉來笑。

　　嘩，美女！

　　夏雨像許多人一樣，覺得相貌出眾是一項本錢，無論夥計才華如何，長得好，加分，管他是何種職位，從寫作到參軍，漂亮總錯不了，一站出來就討人歡喜。

　　這標緻亮麗女子叫香圃。

　　夏雨看過履歷，輕輕問：「你願意用中文書寫一篇作文否？」

　　「請給我三十分鐘。」

　　已有男同事在會議室門外張望。

　　夏雨笑，「勿要以貌取人。」

　　新到任的田豆小姐不出聲，埋頭苦幹。

　　夏雨有種預感，這兩位新同事，可能合不來。

　　不過，大家都是打工，不是來交朋友，像妮娜、翩達、聖泰、馬利亞這幾個同事，煞是難得。

　　香圃第二天就來上班，男同事爭著坐她對面或隔壁，田豆左右的位子都空出。

　　程鄉接夏雨下班。

　　夏雨笑著說：「看到年輕女子重複著我們從前走過的路，真覺有趣。」

　　「前輩，你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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