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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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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周子駒認識了一個更加漂亮的男伴,時時帶著他到周家串門。 那人喜歡穿粉紅與淡紫色襯衫,女眷們都不討厭他,只除卻豆苗。 保姆每次開門給這人,都眉開眼笑:「朱先生,你好。」 那朱可成會即時遞上大盒糖果給保姆:「大家吃。」 這就是所謂甜頭。 豆苗卻不喜歡他。 一日放學,聽見母親與阿姨談家事。 「豆苗越來越靜,半日不說一句話。」 「我倆像她那個年紀,時時被老師罰抄'我不再在上課時講話'一百次。」 「難得豆苗這樣嫺靜。」 「聽說你的前夫又要結婚了。」 阿姨不出聲。 「他是個好人,你們的事十分可惜。」 豆苗也這麼想,她懷念那斯文可親的姨丈。 只聽得阿姨說:「他渴望有子女,我未能生養。」 「可以領養呀。」 這時,豆苗的母親掩上房門,聲音低得聽不見,豆苗只得專心做功課。 稍後她走到廚房斟果汁喝,一進去就看到白磚地上一大灘濃稠鮮紅液體,地中央丟著一把切肉尖刀。 豆苗嚇得呆住,血,是血! 她四肢一時不能動彈,想喊,又沒有聲音,好不容易,簌簌發抖的嘴唇才發出一聲尖叫。 她飛奔出廚房,迎面碰見保姆。 「豆苗,你怎麼了?」 豆苗死命拉住保姆,面色煞白,用手指向廚房。 保姆急急搶進廚房,只見玳瑁貓在窗臺上伸懶腰。 她轉過頭去問豆苗:「你看見什麼?」 豆苗一呆,緩緩再次走進廚房。 只見寬大的西式廚房地磚一貫洗刷得雪白錚亮,哪裡有什麼血漬。 而那把六吋長切肉尖刀,好端端插在木架上。 豆苗頭皮發麻,雙手掩著胸口,喘氣不已。 「豆苗,你怎麼了?坐下,我給你一杯熱茶。」 這時,母親探進頭來:「誰給我們兩盆冰淇淋?」 保姆說:「我來做。」 豆苗凝視洗碗機前邊的一塊地方,她似乎還可以聞到血腥氣。 她一聲不響,回到房間,關上門。 過兩天,阿姨又來了。 豆苗聽見母親對她妹妹這樣說:「子駒,不必競賽結婚次數,你想清楚再說。」 「無論我做什麼事,你們都要反對。」 「'你們'是誰?」 「你與老媽。」 「子駒,你已經問她要過一次嫁妝,規矩是每個女兒一次。」 「她才得兩個女兒,你自己有錢,不稀罕。」 「她不大喜歡朱可成,希望你看定當一些。」 「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一個愛穿粉紅色的男人。」 「周子允,你妒忌我。」 她姐姐歎口氣:「將來別說我沒勸你。」 阿姨悻悻然拂袖而去。 走到門口,她看見豆苗抱著老貓坐在樓梯。 周子駒說:「你也不喜歡他可是?」 豆苗不出聲。 阿姨忽然降低了聲音:「你看你們母女以及這只老貓,還有一屋女傭,難道就這樣終老?」 豆苗凝視她。 阿姨歎口氣:「豆苗你有全世界最晶瑩的大眼睛,可惜,也看不清將來。」 沒多久,外婆忽然大駕光臨。 老人家排場一流:司機開車,兩個女傭一左一右陪著她進門,她有話說。 「子允,別傷了姐妹間和氣。」 周子允陪笑:「明白。」 老人家頭髮斑白,並不染黑,不過梳理得一絲不亂,面孔上敷著粉,搽大紅色唇膏。 外婆歎口氣:「隨她去吧,祝福她,你看這屋裡,陰盛陽衰,沒有男人,連司機都是女子,添個男人擔擔抬抬,也是好事。」 周子允答:「母親說得對。」 老太太笑,看見站在門外的豆苗:「孩子,過來。」 豆苗立刻走到她面前,畢恭畢敬垂手。 「這孩子這麼大了,很會討人喜歡。」 豆苗站得近,看到外婆的唇型薄薄,與鮮色口紅十分相配,她們那一代的人,認為粉一定要白,唇膏必須鮮紅,不然,化什麼妝。 只聽得外婆又說:「你們母女好似很合得來。」 豆苗只是微笑不語。 母親吩咐過,外婆年紀已大,脾氣古怪,不喜人家叫她婆婆,覺得稱呼礙耳,越叫越老,故此,不出聲最好。 每個人都有怪脾氣,豆苗不以為意,她緊緊記住母親囑咐。 這時外婆站起來:「我告辭了。」 周子允送母親到門口,老人剛要上車,卻緩緩轉過頭來,自頸項摘下她戴著的一條項鍊,掛到豆苗脖子上,笑笑說:「給你一點小禮物。」 母親忙不迭道謝。 外婆揮揮手,上車離去。 豆苗想,再不親熱的外婆也還是外婆。 她送給豆苗的禮物是一塊碧玉,雕成一隻桃子模樣,厚潤晶瑩。 母親關上門,鬆口氣,雙手搭在女兒肩上,把她擁進懷裡,抱得緊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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