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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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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貞被校方開除。」 「啊。」 「與她一起被趕出校的還有甘泉。」 這麼嚴重,可信站起又坐下。 事情一定涉及不正常師生關係,可信本身也任教,十分清楚校方最不能容忍這類事。 可信對甘泉無比失望。 哈斯低聲說:「事情比你想像中複雜,甘泉他回來過一次。」 可惡,他並不與可信通訊。 「據說,一個晚上,金貞喝得七分醉,一定要在長老宿舍過夜,長老卻無論如何要她離去──」 聽到這裡,可信臉色稍微鬆弛,她已明白事端起因:男人不可侮辱願意捨身的女性。 可信輕輕說:「莎士比亞:地獄之焰還比不上受辱女性的怒火。」 「金貞被逐出門外,立刻前往派出所。」 太過分了。 「兩個人都神經病,換我是金貞,立刻到別的男生家,換我是長老,照單全收,都是成年人,怎會把小事發大。」 可信發呆。 哈斯欷歔,「好好一個研究小組,唉,金貞實在太過衝動。」 「你不是女子,你不會明白。」 哈斯這樣說:「做你們女性,好像事事都很辛苦。」 「全中。」 「為什麼要同自己過不去?」 「女子生來如此。」 「甘長老為什麼拒絕金貞?」 「他有選擇。」 「可信你倒是明白他。」 可信感喟,「就這樣,被趕出校,兩人前程盡毀。」 「還不止。」 可信抬起頭,還有? 「金貞的話更多,她向警方透露,甘泉這個人,往尼羅河探察,實有其它任務在身,他以佩都大學名義掩飾身份,沿途採取標本,有一份送往美方,他有一個目標:探察尼羅河三千多裡河水中放射性原素特別是銫一三七同位素。」 什麼! 「你想想,哪一國家對非洲影響力最大,號召力最強?」 可信變色。 「美方懷疑有人在非洲進行某種測試,且已屆成熟階段。」 甘泉是美籍華裔。 「可信,甘泉已被遞解出境,永遠不能踏入本市半步。」 可信嗡嗡耳鳴,忽爾鳴聲響轉尖,似有人在她耳邊尖叫,她掩住雙耳。 「政治部辦事迅速,與其餘機關完全不同,短短四十八小時,與領事館人員商議之後達成協議,即解甘泉出境,只允他撥一通電話,那人是我,你記得我半途離隊帶回的河水標本否?他囑我全部郵寄往華盛頓,可信,那些樣本,都在途中快速郵遞,故此毫無證據,我們糊裡胡塗做了從犯,佩都命研究小組實時解散。」 說完,哈斯黯然喘氣,臉上雀斑不再活潑。 竟是國際性事件,可信手心冒汗。 「我就奇怪,那樣優秀資深人物怎會紆尊降貴到佩都這種小大學任職,原來是掩飾身份。」 可信清清喉嚨,「甘泉此刻身在何處!」 「你擔心他走投無路?可信,他並非我們這個層次的人物,他怎麼沒有退路,此刻他在麻省,很快出任某校某系副主任。」 可信無話可說。 「你也不必怪他,可信,甘泉身上一滴華裔血液也無,他是美越混血兒。」 可信只得點頭,動作似木偶。 「這件事真叫我對全世界人類失卻信心。」 「你們三人還能畢業否?」 「要重新找研究題目,自零開始,起碼磋跎半年,已算不幸中大幸。」 哈斯先走,可信付賬。 他們心思一個比一個複雜。 有一把小小聲音鑽入可信耳朵:你會喜歡白紙般的白領男嗎?大抵不,那又有什麼好講。 可信在都會中唯一僅存的石板路上躑躅。 最可氣可笑可惱的是,壞了他好事竟是金貞這個因愛生恨的小妖女。 連可信也不甚相信,正如哈斯所說:為什麼不乾脆接收豔女。 輕風一吹,可信背脊的汗都幹了。 換是可信,又會怎麼做? 可信太過自愛,大抵不會摸上門去,被拒,亦會悶聲不響,過些時候,他與她都忘卻此事,永世不提,可信膽怯,沒有作為。 金貞真是忽辣辣霹靂女子。 她一直冷眼偵查甘泉行蹤,對他身份了如指掌,到了時機,挾持報復。 回到家中,可信把竹籃裡襪子逐雙取出細看,每雙不一樣,由不同員工送贈,每人都有心思,其中一雙居然手織,可信連忙穿上腳,非常愜意。 她深深嘆息。 都是藍襪子呵,卻還未能擺脫嗔、妒、癡、怨這些情欲,苦修那麼久,一無所得。 放開樂政,言可信又苦苦思念甘泉。 她輾轉反側,一夜不寐。 第二早兩隻黑眼圈,據說都會中女用化妝品裡以遮瑕膏最暢銷,每秒鐘可賣出一枝,因為人人異眼圈。 可信換上白襯衫與黑色西服出門。 一轉出街角就發覺有人跟在身後。 她心中躊躇,可是政治部人員?她問心無愧,轉過身子迎對。 「金貞。」 不錯是她,洗淨化妝,小小一張臉彷佛只有十多歲,神色似犯錯小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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