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襪子之旅(22)_亦舒

二十二

　　可信不知如何回答。

　　「但我一回到市區，仍忍不住急往美容院護理皮膚按摩全身。」

　　可信安慰她：「到哪個山頭唱哪裡的歌。」

　　「可信，你真是一個好朋友，回去我們還可以見面否？」

　　可信只笑笑。

　　第二早他們一組人出發。

　　隊員都穿上救生衣，小小獨木舟劃淺水過，平地上黃土已經消失，兩岸生長灌木叢，且越來越高，不久便成為樹林。

　　河流只剩數公尺寬。

　　可信驚歎：「這樣小小源流到達中流竟成大湖。」

　　大家有點緊張，不去回答，忙著採取水質標本。

　　水澗在彎角更急更淺，他們下水，把小舟頂頭上扛著走。

　　長統靴這時有真正用途。

　　人人一頭一身是泥與汗，金貞第一個喊累。

　　可信發覺雙腿酸軟顫抖，這表示力竭，挑夫紮營遞上茶水，可信雙手抖得拿不住杯子，半杯咖啡濺在外，她與金貞抱頭大笑。

　　甘泉就是喜歡可信這種憨態。

　　「可會有猛獸蟒蛇出沒？」

　　「你說呢，這是非洲。」

　　「各種豹子。」

　　「哇呀。」

　　「別怕，幾乎絕種，難得一見。」

　　他們開罐頭夾麵包果腹，可信見午餐肉是梅林牌，微笑著，吃得特別香。

　　她睡得像死豬。

　　半夜內急，她用小電筒照明，走出帳篷方便。

　　城市人很難明白什麼叫漆黑，以為關燈就是黑暗。

　　她抬起頭，看到星空密密麻麻閃爍，彷佛坐在天文館內，壯觀，可信把小電筒放地上，坐下，仰頭觀星直至頸酸。

　　腳步聲響起。

　　那樣高大，只有甘泉。

　　他坐到她身邊，用他的外衣蓋住她肩膀，她心跳加急。

　　這樣約會，真是浪漫，可信輕輕吟道：「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甘泉沒聽懂，這只漂亮的牛。

　　他說：「沒想到你走到荒原，反而露出笑容。」

　　「你可諳中文？」

　　「只限普通會話，詩詞歌賦就不大懂。」

　　可信點頭，外國土生兒均如此。

　　「你會多國語言吧？」

　　「不過是可敬可畏的中文。」

　　「幼時學過十年，接著十年，陸續還給老師。」

　　「你不覺遺憾？」

　　「理科生想法不同，遺憾是一千一萬次實驗勘察，尚未得到結論。」

　　「你頗驕傲。」

　　「我是男子，當然仰首。」

　　一句甜言蜜語也沒有，與樂政不一樣。

　　換了樂政，一定會趁機這樣說：「怎麼不見月亮，啊原來就在我身邊，你確實照亮我灰暗孤寂生命……」不過也不值得稀罕，轉頭又說給別人聽。

　　「明早還要出發，早點睡。」

　　可信站起，忽然甘泉把她往懷里拉，緊緊抱一下，輕輕說：「同想像中一模一樣。」

　　剎那間言可信心花怒放，她忍不住把額頭在他須唇間摩一下，心想，比想像中還要好。

　　她放開他鑽回帳幕，身上一直裹著他的外衣。

　　第二早金貞敲響咖啡壺叫醒眾人。

　　隊伍有金貞還確管用，她似個小管家，他們都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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