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襪子之旅(18)_亦舒

十八

　　「可頌，好嗎？」

　　「不好，黑手操縱大市，動輒瘋狂上落四五百點，市場難以捉摸。」

　　「你不是半仙何仙姑嗎？」

　　「你呢，有無奇遇？」

　　「我──」

　　「不與你說了，跌停板啦。」

　　文明世界日子更不好過。

　　這時甘泉走近道謝，「這是大學給你的欠單。」

　　「不足掛齒。」

　　他看到可信的筆記，「呵，今日你騎過駱駝。」

　　可信輕輕合上本子。

　　「可以借我一閱否？」

　　可信答：「太過笨拙，未敢獻醜。」

　　他牽牽嘴角，忙他的去了。

　　臨危不亂，迅速處方，是隊長之風。

　　此時，他出眾的英軒，被英明果斷性格比下去。

　　少了一個人，隊伍工作更加忙碌，連金貞都少了言語，白皙穿短褲大腿漸漸曬成金棕色。

　　可信靜靜觀察。他們正朝赤道走近，只見河床一日比一日窄，水流漸急，也較為清澈，水牛群在河岸飲水，可信忽然想起「牛不飲水怎按得牛頭低」一言，不禁微微笑。

　　更衣時發覺有一套衣褲特別寬大，一定是洗衣那次調錯，可信也不介意，褲頭松用皮帶紮緊，照穿三日，希望有人認領。

　　甘泉第一天就發現是他的Ｔ恤長褲，但他沒出聲。

　　過大舊衣穿可信身上，像小孩穿大哥二手等待長大，可愛稚氣，甘泉想多看一會。

　　可信做素描、寫日誌，一路上傳返給助手存底，終於一日，電訊數碼消失。

　　桂冠對可信說：「船已駛進入北蘇丹，穿過細壁沙漠在抵達白尼羅河支流之前，會經過四座大瀑布，一看你清麗外形，就知道你是喜歡瀑布那種人。」他指著地圖解釋。

　　桂冠講得沒錯。

　　「在卡統市，藍尼祿河流入埃塞俄比亞，甘長老說，這次我們不經該區。」

　　「啊。」

　　「長老又說，哈斯已抵家鄉，並且來得及握著自幼帶大他外祖母雙手，他覺得寬慰，特別向尊敬的客人致謝，他已轉返佩都做整理工作。」

　　為什麼甘泉從不親口對她說話，一定要經徒弟之口？真正奇怪。

　　這時金貞走近，「我認得你這套衣褲是甘泉之物。」

　　「呵我即時還他。」忽然臉紅。

　　為什麼？可信自身也納罕。

　　「甘泉還說──」

　　「有什麼話，請隊長親自吩咐可好？」

　　金貞一愣，溫婉的客人不知怎地今次有異議。

　　「他的意思是，」金貞還是實話實說：「他請你鄭重考慮此刻退出旅程，以下四字由我添加：以免吃苦。」

　　「明白。」

　　桂冠說：「可是客人想看大瀑布。」

　　金貞反駁：「船隻越來越小你可知道？終於劃獨木舟，到最後要扛著它過淺灘，客人吃得消？經大草原濕地還沒訂到飛機──」

　　「我願意嘗試。」

　　金貞丟下地圖，「可信你受了什麼刺激，這好似自殺嘛。」

　　金貞口氣越來越像妹妹可頌，她們都看不起她。

　　這時乃沾出來說話：「有什麼事，我扛客人好了。」

　　金貞更氣憤，「好歹不分。」

　　可信臉色始終柔軟，一點也不動氣。

　　她回艙內換下甘泉的衣物，穿上自己的牛仔褲與長袖襯衫，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換衣服了。

　　尼羅河王后折返埃及。

　　下午他們整理行李，登上公眾輪渡。

　　整個甲板都是豬牛羊、貨卡、土著，包括婦女孩子，大部分疲倦地蒙面躺著，人迭人，不管相熟陌生，非節省面積不可。

　　可信又一次開眼界，她的心胸忽然舒暢，深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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