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襪子之旅(13)_亦舒

十三

　　睜開眼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小女孩，一兩歲大，擠到她身邊硬是要與她睡，她母親要抱走她，她哭泣，可信輕輕說：「隨她去。」

　　她用手臂摟住那毛頭，一大一小竟擠在呎多寬椅子舒舒服服睡一覺。

　　飛機降落，醒覺，看到小孩蘋果似臉頰，不禁微笑，旅途甫開始，已經有這樣愉快經驗，十分慶倖。

　　孩子母親把她抱過去，訕訕說：「真是緣分。」

　　可信一怔。

　　華人將無論什麼不大可以解釋的事統稱緣分。

　　可信點點頭。

　　下飛機時她站起，膝頭掉落一隻髒髒破舊布玩偶，好像是一隻熊，又似只貓，喲，那毛頭不見它又要痛哭，可信想趕上還她，可是剎那已不見她們母女，只得把玩具塞進口袋。

　　出了海關先把郵件安全交給速邀員，可信才鬆口氣。

　　她看到另外有人舉著牌子：「佩都大學考察團言可信」，她走近。

　　舉牌的是一個美貌年輕女子，一身美式打扮，小布衫、破洞牛仔褲，短髮大眼，她也上下打量言可信。

　　「我叫金貞，韓裔，但不諳韓語，我講英語及法語。」

　　可信微笑，多麼有趣，同讀書時一樣，出現小型聯合國。

　　她答：「我諳英語。」

　　「言女士，請到一邊說話，可以叫你可信否？」

　　「別客氣。」

　　她們站到一角。

　　「可信，組長甘泉著我通知你，原先連你共三名會員，有兩名取消行程，現在只剩你一人，你如要退出，現在還是時候。」

　　可信一怔，「他們為何退出？」

　　「因埃及局勢不明朗，推翻獨裁，此刻由武裝部隊掌權，民眾懼再度專制，再度舉行示威。」

　　「你們，你們不怕？」

　　「我們有心理準備。」

　　可信遲疑一下，「我決定隨團出發。」

　　「那好，你緊隨團員，切莫走散，只你一人，可享貴賓招待。」

　　「可到塔裡爾廣場觀光否？」

　　「我想不，我們實時起程往比較平靜的阿曆山大港。」

　　但是金貞還是關照司機路經那萬民聚集廣場，遙遠指一下，只見群眾聚集，催淚氣體四起。

　　「請記住，這次旅行，且莫管政治、民生、個人理念，請全心全意欣賞大自然所賜，美麗壯觀的大河流。」

　　「明白。」

　　金貞微笑，「這是甘泉的忠告。」

　　這少女異常嫵媚，腮邊有顆紅痣，說笑時會在臉頰跳躍，十分誘惑，韓女天賦嬌俏。

　　「你是自然地理系高材生吧？」

　　金貞忽然露出惆悵之情，眉梢眼角有落寞之意。

　　可信不出聲，解下背囊上車。

　　「甘泉明朝與我們會合，到達曆港之後，我可陪你看肚皮舞。」

　　可信忍不住駭笑，烽煙四起觀看豔舞！？

　　兩小時多車程，司機把她們載到小酒店休息。

　　金貞問：「兩女一房，你不介意吧？」

　　可信忽然套用飛機上那幼兒的母親言語：「是緣分。」

　　熱、潮濕，近北回歸線古都，叫可信皮膚油膩，她急急沖身淋浴。

　　在詭秘古都，她步步為營，剎那間忘記失戀痛楚，噫，她來對了。

　　金貞只脫剩內衣，坐著用手指蘸吃一種肉碎裹餅，有蒜香，相當吸引，「來，」金貞說：「別客氣。」

　　金貞打扮奇特，原來她的破牛仔褲之下，穿著黑色累絲吊襪帶及黑絲襪，好不誘人，怎麼會有這種穿法，可是要給男伴意外驚喜？

　　她吃完漱口洗臉，躺到床上休息。

　　可信耳畔聽到嗡嗡蚊子叫，連忙放下帳子。

　　金貞忽然低聲說：「我讀地理系，統共是為著甘的緣故，我愛他愛得發狂。」

　　聲音似遊絲般鑽入可信耳朵，啊太荒謬了，金貞要追隨，言可信卻要躲避，都是為著異性。

　　可信苦笑，輕輕問：「你本來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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