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露水的世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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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師班那昔認為女人不會跳舞。」 「他叫Benise,西語讀班那昔。」 「我決定轉西語系,西文如鳥語,西澤讀西瑟利,要不讀赦薩,多好聽,歐洲男子真懂生活,又諳調情,法裔意裔,各有嫵媚。」 大巧靜靜走開,內心蕩漾。 那麼多男子,那麼少時間,外邊有整座森林。 她躊躇了。 大巧手電響起,古太太聲音:「我與房產中介約好與你看房子,你人呢?」 「馬上到。」 古太太堅決退休之前幫大巧找適合新居。 大巧趕到目的地,聽到古太太發牢騷:「說什麼都看不慣,一條走廊通往幾間臥室,擠在一堆,肉帛相見,總得分樓上樓下,有無複式房子?」 中介一聽,喜上心頭,眉開眼笑,「有,古太太,什麼都有,立刻陪你去看。」 古太太拉起大巧往山另一邊。 大巧耳畔仍縈繞著西班牙六弦琴聲,婉轉地懇求「再吻我多些」,她耳朵麻癢。 見到樓梯,古太太又抱怨:「整幢房子只得一座樓梯,占位數百呎,什麼設計?房間如雀籠。」 越看越不滿。 「大巧,你不搬也罷,房子大,寬鬆點,將來孩子們可到處走動。」 大巧不出聲。 「除非大郝不願做上門女婿。」 終於找到一層海景舊房子,可以看到纜車軌,前任房客,是法國公使,書房留著一隻大紅鑲螺甸漆櫃,古太太說是韓國人上世紀做的出口貨,十分粗糙云云。 中介說:「裝修後一定可觀,樓底高窗大露臺也大。」 「清潔一下便可,」古太太說:「老式水龍頭地腳線等都像大學宿舍,阿赦會喜歡。」 大巧微微笑,她與他沒別的主意。 就這麼說好了。 郝浚來接大巧,看到房子,嚇一跳,「我經濟情況──」 古太太說:「慢慢分期。」四字交代過去。 老管家辦事精練,立刻派人髹漆,又著大巧往律師處簽名,她猶如自語:「這是齊老贈你的嫁妝。別看輕這兩個字,在印度,若干不得娘家財力支撐婦女,仍有可能被夫家虐殺。你名下有何產業,不必對大郝說。一則他不在乎,二則,『我倆沒有秘密』是世上最愚蠢宣言。齊老已與洪小姐正式結婚,以後,你單獨見他幾乎不可能,我又退休;大巧,你要速速長大成人。」 大巧只覺淒涼,什麼都有,但是淒酸。 「萬幸大郝都有誠信。」 古太太有一對法眼,看人看事百分之九十九準確。 古太太接著幫手找可靠的非住宿傭人。 她回鄉那天,大巧才知道古太太回呂宋,多意外。 「還有親人嗎?」 古太太答得好:「以我今日人力物力,一定有親戚。」 每句都那麼好笑,又每句都那麼悲情。 「不習慣的話,請馬上回轉。」 古太太對郝浚說:「一定要對大巧好。」 「嘿,當然我會盡心愛惜她,這還用吩咐?」 然而,郝浚這承諾是許得太輕率了。 古太太看著他一會,鄭重這別。 再不捨得,也不過是東家。 大巧故意裝模作樣地低頭搥胸說:「一個時代的結束。」 大郝笑得彎腰。 郝浚笑的時候真好看,濃眉跳動,左頰還有個酒渦。 他倆陸續把行李搬進,兩人最多是一箱箱書,與數台私人計算機,立即占滿半個客廳。 一日,放學回家,發覺三名大漢正幫手組合簡單家具,一張新床已經搭妥。 看到大巧抬著一箱啤酒回來,歡呼。 大巧瞠目,這都是誰? 啊,認出來了,大巧高興地指著他們。 「還記得我們嗎?」 大巧走到他們面前,聞到熟悉的汗臊氣,她拍手哈哈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她一個個辨認:「你是紅發克拉克,你,你是加國人士艾曆信,還有你是愛吃的史藍諾,全是史密松學會考古門生,今日又見面了。」 「啊,這女孩好記性,怪不得大郝愛上她。」 「阿郝從此成為俘虜,嘻嘻嘻。」 手也不閑著,啪開啤酒瓶喝。 「郝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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