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的世(31)_亦舒

三一

　　料不到郝浚忽然把線衫拉起，展示腰身，「我卻長多一團肉。」

　　果然，碩健的腹肌左右添多一團腰肉，俗稱love handle，大巧看著他說：「人家朱子也有，你炫耀什麼。」但忍不住伸手去捏。

　　稍後古太太告訴大巧：「齊老爺不想見客。」

　　大巧想說：沐荷不是客；但終於只答：「明白。」她猜大抵是洪小姐意思，她轉頭問郝浚：「你，幾時走？」

　　「攆我？」

　　「留不住你。」

　　「齊老著我打理一些事務，一時走不了。」

　　大巧一聽，喜出望外，但轉頭一想，真是，要如此旁敲側擊，才知首尾，多沒意思，大郝應當自動獻身，大聲歡呼：「可以陪你了大巧，我不走了」……

　　大巧又嗒然。

　　郝浚果然有事要辦，官司雖然過去，律師們仍然進出不停，羅律師以熟賣熟，「古太太，吃飯沒有？我嚮往臘味飯」，他已胖了廿磅不止。

　　一天放學，大巧坐花園寫功課，大郝在她身邊輕輕坐下，他這樣說：「你彷佛不聞不問。」

　　大巧回答：「廿年功力，聽慣『大巧這你就別管了』，漸漸不再自討沒趣。」

　　「齊老要完全退出齊氏證券。」

　　大巧不禁放下功課，立時放得下嗎？

　　「他這種叫頓悟。」

　　大巧籲出一口氣，「大郝你接替他？」

　　「我有我的專業。」

　　「那祖父是全退了，連Avatar都不用。」

　　「你呢，大巧。」

　　大巧搖頭，「我不是那塊料子，亦不願學習。」

　　「齊老說得對，他人子弟做得好，他亦瞑目，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大巧微笑，「我欽佩他。」

　　「齊老想把股份全部讓出，便到青島退休。」

　　「嗄，呵。」

　　「律師們同他說：稍後價格會得上升，大巧，你已知他一早已替你做了儲蓄戶口，此刻，把這間大宅也寫給你。」

　　「我要來何用。」

　　大郝好笑又好氣，「別家富女都擅長飲食嫖蕩，你是愚蠢例外。」

　　「這間大屋有許多不愉快記憶。」

　　「只有淘氣頑劣的你才克得住。」

　　大巧沒好氣：「謝謝你。」

　　「還有一件事。」大郝躊躇。

　　「說呀，你極少吞吐。」

　　「祖父要與洪小姐結婚。」

　　大巧整個人跳起，又坐下，再跳起，終於說：「祖父在何處？」

　　「書房。」

　　大巧來不及套上鞋子，赤腳奔進書房，碰一聲推開半掩的門。

　　她大聲嚷：「祖父要結婚？」

　　書房裡三個人：齊老、洪小姐與古太太。

　　三人都一怔，看牢大巧，觀其氣色。

　　過一刻齊老先開口輕輕問：「大巧你說好不好？」

　　大巧咧開嘴笑，過去擁抱祖父，「我真替祖父及洪小姐高興，」然後大力拍打胸口，「我也開心。」

　　那洪小姐一聽，淚盈於睫，立刻別轉頭。

　　真沒想到刁蠻少女一顆心如此善良。

　　齊老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我早知大巧不會反對。」

　　大巧握著洪小姐雙手搖晃，「祖父交給你了。」

　　古太太也笑著問：「請問要辦什麼樣婚禮？」

　　齊老微笑，「就在齊宅註冊簽署，羅李兩位證婚，你們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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