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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想到許多許多,很遠很遠,我像是忽然開竅,以前所不明白的細節,此刻一一解了開來。」

  言諾臉色凝重。

  「言諾,你試想一想,陳珊女士怎麼會讓烈雲返回琪園,她好不容易才把女兒帶出來。」

  言諾抬起頭,沉吟良久,「烈先生說,他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荷生說:「這不算,我們每一個人都付出代價。」

  言諾托住頭,「那又是為了什麼?」

  「有人要你暫時離開此地。」

  言諾笑起來,「我不懂,誰會施調虎離山之計?」

  荷生看著言諾,「你不妨猜一猜。」

  言諾終於說:「荷生,那是一個非常大膽的假設。」

  「是嗎,吉諾,在你心底下,你敢說你從來沒有這樣懷疑過?」

  言諾不出聲。

  「他一直有個想法,我系受你唆擺,正如他一直以為,烈雲受著烈風擺佈一樣。」

  言諾站起來,「荷生,你想得太多了。」

  荷生說:「他並不容許前面有障礙存在,只是他沒有想到,在清除異己的時候,連帶犧牲了烈火與烈雲。」

  言諾說:「我相信烈先生出自好意。」

  荷生歎一口氣,他自幼尊敬烈戰勝,他信任他,也是人之常情。

  若今日圖書館一幕沒有發生,荷生不會這樣煩惱,在烈戰勝的逼力下,她很自然要作出抗拒反應。

  「烈先生現在要我聽令於他。」

  言諾在狹小的客廳踱步,「他至少應該知道,夏荷生不是一個容易妥協的人。」

  「真可惜,這個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荷生笑。

  「荷生,你需要休息,在圖書館裡,先挑童話故事修補,此刻你不適宜看推理偵探小說。」

  荷生問:「你會不會去?」

  吉諾考慮,「我會先瞭解一下真相。」

  荷生把言諾送到門口。

  言諾轉頭問:「醫生有沒有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荷生微笑,「重要嗎?」

  「女嬰多可愛。」

  荷生一直維持著那個笑容。

  言諾一走,她便關熄燈火。

  她知道有人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因為她身份特殊,因為她知道得太多。

  自從認識烈火那一天開始,她就有這個感覺,現在證實並非因她多心。

  言諾第二天一早就撥電話到麻省陳女士公館。

  他要經過一番內心掙扎才能作出行動,以前,他從來沒有懷疑過烈戰勝。

  他接到的指示是要在第二天下午抵達麻省陳府,自陳珊手中接走烈雲,回家旅程已經安排好。

  陳宅的電話很快接通。

  言諾要求陳珊女士說話。

  那邊的管家卻道:「陳女士出了門。」

  「她什麼時候離開?」

  「你是哪一位?」

  「我是烈戰勝先生助手。」

  「陳女士出門就是為著到紐約與烈先生會合,許是班機延誤?」對方說:「你們可以查一查。」

  言諾乘機問:「烈雲小姐可好?」

  「她情況一如以前。」

  「謝謝你。」

  言諾輕輕放下電話。

  陳珊根本不在家,怎麼會有人肯把烈雲交給他。

  荷生起碼已經猜對了一半。

  假如他依著指示準時抵達,必需留在當地,等烈雲的母親回來,那可能是一天,或許是兩天之後的事。

  烈戰勝為何要調走他?

  言諾深覺訝異。

  當初,讓他過來陪著夏荷生,也是烈戰勝的主意。

  彼時他已不在乎這個外人,他甚至不介意製造機會讓她與舊男友重修舊好。

  現在,事情完全不一樣了。

  烈戰勝前後判若兩人。

  言諾看著時間,荷生在這上下應該抵達圖書館。

  他猜想得不錯。

  夏荷生在圖書館附近的咖啡室吃早餐,這兩日她吃得比較多,肚子飽的時候有種非常滿足的感覺。

  今早,荷生覺得也該是把消息告訴她母親的時候了,只是,該怎麼開口呢,真是難。

  這個時候,她最寬身的衣服也顯得有點緊,面孔圓圓,增長的體重似乎有一半囤積在那裡。

  剛預備結賬上班的時候,荷生一抬頭,看到了她的母親,她幾疑眼花,揉一揉雙目。

  可不正是夏太太。

  夏太太靜靜坐到女兒對面。

  荷生十分訝異,「你是怎麼找來的?」

  「烈先生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相信。」

  荷生看看表,「我工作的時候到了。」

  「荷生,你應該讓烈先生照顧你。」夏太太的聲音相當鎮靜,「一個獨身女子流落在外,有許多不便。」

  荷生笑笑,喝一口咖啡。

  「烈先生讓我來勸你。」

  荷生說:「看樣子,娘家已經不歡迎我。」

  「你肯搬回家來嗎?」

  「我不想增加你的麻煩,」荷生說,「現在我這個身份,相信到任何地方去都不會太受歡迎,等多幾個月再說。」

  「烈先生說你的倔強令他惱怒。」

  荷生說:「他的專橫也令我難堪。」

  這個時候,言諾趕到了,他付了茶資,笑說:「荷生,你去辦公,我陪伯母談談。」

  他永遠是夏荷生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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