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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烈戰勝問他:「你到這裡來幹什麼?」聲音中怒意可聞。

  言諾一怔,「我來接荷生。」

  「我不記得叫你來過這裡,荷生可以坐我的車子。」

  荷生連忙說:「是我叫言諾來的,我一早約了他。」

  她沒想到烈戰勝會同言諾起衝突,急急擋在兩個人當中。

  她接著說:「言諾,我們走吧。」

  她拉著他的手上車。

  車子駛離之後,荷生才笑笑說:「恐怕要害你被老闆責駡了。」

  言諾看她一眼,「你開玩笑,剛才那件事已經足夠令我丟掉工作。」

  荷生意外,「那麼嚴重?」

  言諾點點頭。

  「那你不該造次。」

  「我不放心你。」

  「言諾,」荷生實在無法不感動,「我可以照顧自己。」

  「烈火不這麼想。」

  「對,他叫我與你結婚,你可知道比這更加荒謬的建議?」

  「他知道他可以信任我。」

  荷生忽然笑起來,「你們並不要我,你們要的只是我的孩子。」

  言諾不出聲。

  「我關心烈雲,請把她的事告訴我。」

  「她認得我,還問我,荷生姐在何處?」

  「言諾,我想跟她通話。」

  「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她只記得人,不記得事。」

  是的,荷生黯然地笑,烈雲連快樂王子的燕子都記得。

  「還有,烈先生不是輕易接受拒絕的人。」

  這是言諾第一次談到烈戰勝的真面目,荷生靜待他說得更多。

  「烈先生有非常強烈的佔有欲,成功本身便是不停佔有,知足的人往往止於某處,極難出人頭地,烈戰勝對事業對家人都要百分之百控制,他從來不會鼓勵烈火與烈雲努力事業,可見一斑,他的愛與恨,同樣熾熱。」

  他的子女也像極了他。

  第二天,荷生出去找工作。

  她看到圖書館裡貼出招請臨時工的廣告已有一段時間。

  荷生一出現,管理員如釋重負,「這是一份悶壞人的工作,希望你會做得久。」以往他們每星期換人。

  把破損的書頁補起來,每小時的酬勞是十五元。

  工作的環境倒是十分清靜優美,不久,工作人員習慣這個面貌清秀的東方少婦默默坐在一個角落努力操作。

  言諾來看過她,並且玩笑地說:「別心急,做得太快,你會失業。」

  其他人都以為他是荷生的愛侶。

  荷生問:「烈先生有無責備你?」

  言諾側著頭想一想,「沒有。」好像有某種預感。

  荷生答:「那好,請你代我把這串鎖匙還給他,我不打算搬到那所房子裡去。」

  言諾不語,他仿佛有點擔心,「據我所知,他不會在此刻放棄。」

  言諾說得很對,過兩日,荷生抵達圖書館的時候,看到烈戰勝坐在她的位子上。

  「早。」荷生說。

  「你是乘公共車來的?」

  「不,我步行,可以省一點。」

  烈戰勝震驚地問:「你以為我會任你過這種生活?」

  荷生坐下來,握住烈戰勝的手,「烈先生,你一直待我至好,一直給我自由,請不要在這個時候放棄對我的關懷。」

  「你為什麼不聽我的安排?」

  荷生正欲用最簡單的言語解釋她要獨立的意願,烈戰勝卻已經問她:「是受了言諾的影響吧,他一直在等機會。」

  「不,不是他,你千萬不要誤會。」

  「我一直以為你與他已一早沒有糾葛。」

  荷生按住烈戰勝,「聽我說,這與言諾完全無關,我只想過自己的生活,你也已經默許我。」

  「現在情況不一樣,荷生,把嬰兒給我,你可以走到天涯海角。」

  荷生不置信地看著烈戰勝,她終於見到他專橫的一面。

  「我不會把我的孩子交給任何人。」

  「我不是任何人,我也不會任由你帶著孩子嫁到言家。」

  「我不想再說下去,烈先生,我要開始工作。」

  烈戰勝在盛怒中站起來,一手把桌上一大疊硬皮書掃到地上,靜寂的圖書館中發出震天的忽喇喇一聲巨響。

  他說:「我不會就此罷手!」

  眾人轉過頭來錯愕地張望。

  烈戰勝已大步踏出,他身上大衣揚起,如一件張牙舞爪的巨氅,充滿逼力威脅感覺,他卷出大堂,大力拍上門。

  荷生受了震盪,她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胎動,她連忙說:「沒有事,別怕。」

  工作人員前來問候:「你不要緊吧!」

  荷生搖搖頭。

  她慢慢蹲下,把書本逐一拾起。

  荷生見過他炮製出來的人版,烈家三兄妹是最好的榜樣,她懷疑在他屋簷下難以有真正快樂的人存在。

  這種不快會得互相傳染,荷生後悔態度太過強硬。

  那天晚上,言諾來看她,一進門,他便說:「荷生,我有事與你商量。」

  荷生奇道:「我也正想說這句話。」

  「那麼你先講好了。」

  「不,言諾,你請先。」

  「荷生,烈先生要派我做一件事。」

  荷生心一跳,「那是一件什麼樣古怪的事?」

  「他要我護送烈雲返家。」

  「可是烈雲尚在接受治療。」

  「荷生,你想到些什麼,不妨與我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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