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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就在這個時間,荷生聽到花盆碎裂聲,她抬起頭來,荷生的耳朵最靈,她發覺室內其餘三人沒有注意。

  莫非是多心了。

  荷生又低下頭。

  言諾說:「烈先生,反正還有時間,不如談談公事。」

  荷生點點頭,「真的,不談公事,仿佛無事可談。」

  她站起來,「我出去走走。」

  荷生走到花園,心底那股不安,漸漸上升,她兜回走廊,上樓去看烈雲。

  看護在會客室聽音樂翻閱雜誌。

  荷生走到房外,渾身寒毛忽然豎立,她輕輕推開房門,看到烈風蹲在烈雲跟前。

  他必有琪國整套鎖匙,一定由烈雲私授予他。

  荷生連忙掩上門,「快點走,趁沒有人知道快點走。」

  烈風受了刺激,看到荷生不避開反而迎上去,「她不認識我,烈雲不認識我。」

  說著他淚流滿面。

  烈雲自言自語道:「父親會罵,二哥哥也會不高興。」

  「烈風,我要你馬上走。」

  烈風惱怒,「你是誰,你也來喝令我。」

  荷生過去拉他,「你自露臺進來是不是,快走。」

  烈風一手把荷生推開,「我還以為你與他們不同。」

  荷生無暇分辯,趨向前去,要進一步推走他,但是烈風已經紅了雙眼,他一手拉起烈雲,另一手甩開荷生,荷生左腳在地毯上一滑,撞向台角,額頭一陣劇痛,但是奮力撲前抱住烈雲雙腿。

  烈風猛然取過椅子,向荷生撞去。

  荷生只覺得面孔上滑膩膩,不知道已經血披滿面,她嚇怕了烈雲,烈雲大聲哭泣。

  說時遲那時快,門外一聲吼,烈火撲進來,抓住烈風,荷生剛剛扶著言諾的手爬起,只著見他們兩人卷向露臺,撞碎玻璃窗,其中一人似鷂子似的飛出欄杆。奇怪,荷生覺得該霎那天地間失卻音響,一切停頓,但荷生清晰地看到烈風衣褲飄飄,墮下樓去。

  繼而聽到巨物墮地聲,轟隆一下,眾人尖叫起來。

  荷生推開言諾,跌撞著搶到露臺,烈火一身血漬斑斑,手臂上還插著碎玻璃。

  荷生伸出手去,「烈火,烈火。」

  烈火轉過頭來,很平靜地看著荷生,過一會兒,他伸出手來,把荷生濕透的碎發撥向耳後,緊緊擁抱她。

  荷生把頭貼在烈火胸前,不肯放手。

  耳畔雜聲紛遝而至,救護車與警車號角,制服人員的腳步聲。

  終於有人拉開荷生,荷生的額角猶如開了洞,血汩汩流出,她卻一直能夠維持清醒,她緩緩走到樓下,在走廊的深色鏡子內照到自己,淺色裙子上一搭一搭全是拳頭大血印玫瑰花,她忽然明白夏荷生已經償還花債,一顆心遂靜下來,再也沒有一貫忐忑不安的感覺。

  救護人員替她按住傷口,荷生轉過頭來,看到言諾驚怖莫名的表情,他牙關打戰,人抖得猶似一片落葉,他害怕,平素鎮定的言諾怕得臉色如一頁白紙。

  經過花園,荷生看到烈風被載上擔架。

  他四肢猶如提線木偶,折向不可能不合理的方向,荷生看到他凝固的眼珠,那股仇恨的鮮紅色經已褪去。

  整間琪園為之沸騰。

  荷生踏上救護車。

  一躺下來,她看到車頂那盞燈逐漸模糊,淡出,四周圍變成漆黑一片。

  醒來的時候,荷生躺在醫院病床上。

  她首先看到烈戰勝憔悴焦急的面孔。

  「荷生。」他握住她的手。

  荷生在這一刹那清醒過來,前塵往事統統歸位,她虛弱地問:「烈火,烈火。」

  烈戰勝把嘴趨到荷生耳畔,「他平安。」

  「烈風怎麼樣?」

  烈戰勝急促道:「荷生,他已過世。」

  荷生閉上雙目。

  烈戰勝身後的制服人員上前說:「夏小姐,你可否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醫生看看表,「十分鐘,你們統統要給我出去。」

  警務人員問:「昨夜,琪園二樓的睡房中,發生什麼事?」

  荷生轉一轉頭,劇痛使她露出苦楚的表情。

  過一會兒她說:「我推開房門,即受襲擊,接著有人跳樓。」

  「他自己跳下去?」

  「是。」

  警員凝視她一會兒。

  荷生無懼地回望,他是一個端正深沉的年輕人。

  「沒有打鬥?」

  「他毆打我,又把我們推開,撞破玻璃躍下。」

  「我們?」

  「烈火試圖抓住他,但不成功。」

  「你看到的只有這麼多。」

  「是。」

  警員站起來。

  烈戰勝走過來,「荷生,你請休息。」

  他隨警員退出。

  荷生慶倖母親不在本市。

  她獨自呆視天花板直到下午。

  言諾來看她,兩人恍如隔世,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終於她問:「烈雲怎麼樣?」

  「案子一結束,她母親便接她到英國療養。」

  「案子,什麼案子?」

  「荷生,烈火被控誤殺。」

  荷生不出聲。

  她別轉臉去。

  審訊期間,烈火未能獲准保釋。

  荷生去探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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