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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言諾這個時候才轉過去面對烈風,「有什麼事,你還是直接對烈先生說的好。」

  烈風呆呆看著他倆,過一會兒顫抖著聲音問:「我能不能見烈雲?」

  「這根本不是夏荷生可以辦得到的事,你何必來騷擾她。」

  烈風的神智似乎恢復過來,他呆半晌,自梯間下去。

  他會再來。

  他看得出整幢牆最弱的關節便是夏荷生,必須自她這裡入手。

  荷生返回屋內,經過這一段,她累得倒在沙發上。

  她跟言諾說:「他說他是清白的。」

  言諾答:「人一照鏡子,必然看到最清純最潔白無辜可愛的影像。」

  荷生苦笑,「難怪我浴室那面鏡子要爆裂。」

  「你的推測是怎麼樣的?」

  「很悲觀。」

  「說來聽聽。」

  「言諾,我以為你閒談絕不說人非。」荷生意外。

  言諾擺擺手。

  荷生開始推測,「那日清晨七時,烈雲離開這裡,便出去與那一幫人會合,接著他們把事前準備好的信送到琪園。本來,烈雲打算提出要求,盼望烈先生恢復烈風的地位,但是,人家發覺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發財的好機會,結果烈先生必須付出贖款。」

  「烈風扮演什麼角色?」

  「他是主謀,策劃一切,然後到外國去躲了幾天,原來最簡單不過的一個遊戲失卻控制,他也料不到烈雲會受到極大的驚怖以致失常。」

  言諾沉默一會兒,「你認為弄假成真是一樁意外?」

  荷生一怔,「什麼,你說什麼?」

  這問題一脫口,荷生想到了一個人,她看著言諾。

  言諾說:「你猜到了。」

  「當然,」荷生驚道,「是周琪女士。」

  言諾不出聲。

  「她恨烈戰勝已到極點,天。」

  言諾低下頭。

  「他們決意一生要叫對方受苦。」

  言諾歎一口氣。

  荷生不能置信,「烈風與烈雲他們成了武器與炮灰。」

  言諾站起來,「今早有沒有課,我送你回學校。」

  「言諾,你好鎮靜。」

  「我們不過在編故事,也許真實情節並非如此,我們不能肯定。」

  荷生呆半晌,她緊握著拳頭,鬆開手的時候,指甲已掐進掌心,印起紅痕。

  他們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烈火。

  荷生隱隱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

  為著避免應付烈火過激的反應,漸漸她會瞞他更多。

  那天下午,烈火找到荷生,跟她說,稍遲來接她往琪園一聚。

  荷生急著更衣,不知怎地,翻過了衣櫥,都找不到稍微鮮色的衣裳。

  黑白灰流行得太久了。

  稍早時她似乎看到女裝店掛出駱駝色的毛衣褲,惜無心置裝,錯過機會。

  去年一套天藍色衣裙似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荷生看著一大堆不能搭配的衣服,深覺命運弄人,此乃縮影,索性把它們襟入樟腦箱內,推上蓋,眼不見為淨。

  她只得挑件奶白色寬身裙套上。

  裙子近胸有一朵織出來的玫瑰花,鐵銹色,夏太太見了曾皺眉道:「這是什麼,似一團蕃茄醬,又似乾涸的血漬。」

  荷生當時覺得人生最大的荊棘便是要討好老媽,但今日,她照著鏡子,發覺老太太的聯想並非空穴來風。

  已經沒有時間了。

  烈火已在按鈴。

  荷生分外不安。

  到達琪園,連忙要一口酒喝。

  言諾早在等他們,令荷生意外的是,烈雲端端正正坐在圖畫室,打扮得非常整齊,一如平時。

  荷生迎上去,「烈雲,你氣色好多了。」

  烈雲笑,大眼睛空洞地看著荷生,仍然沒有記憶。荷生坐在她旁邊。

  烈戰勝自花園進來,「荷生,真高興看見你。」

  荷生抬起頭,他兩鬢似添了白髮。

  荷生勉強笑道:「今天是什麼大日子?」

  「沒有事,很久沒有在家吃飯。」

  荷生握著烈雲的手,烈雲把頭靠在荷生的肩膀上。

  烈戰勝看到這種情形,告訴荷生:「烈雲的母親要把她接走。」

  荷生意外,「可是烈雲要接受治療。」

  「女人不可理喻。」

  荷生只得道:「醫生或許可以說服她。」

  烈火進來,「父親,今天有事商議?」

  「我們慶祝雨過天晴。」

  荷生呆住了,烏雲密佈,何來一角青天?

  她低下頭,不予置評。

  言諾本來最習慣烈家作風,但這次他也露出不自然的樣子來。

  烈雲不知聽懂了哪句話,忽然輕脆地拍起掌來。

  荷生連忙再喝一口酒。

  不知怎地,烈雲好端端又哭起來,伏在荷生身上飲泣。

  言諾急召看護,把烈雲送回房間休息。

  烈戰勝沉默了。

  荷生覺得她有責任顧左右而言他,因此無稽地說:「學生生活真不好過,很多時候都想輟學。」

  言諾說:「中學與大學之間,最好留一個空檔,體驗一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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