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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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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又過許久才說:「如果可以拒絕,我情願不見。」 「我恐怕你非見她不可,連環,她已經病重垂危。」 連環怔住。 「同香先生一模一樣的症狀,我見過她,真可怕,像是他回來找她一樣。」 連環渾身汗毛豎了起來。 「連環,你要親眼看到才會相信。 連環握緊拳頭,「我準備好了。」 「我派車子來接你。」 車子往郊外駛去,不知是否該日的太陽特別猛烈,連環眼前的金星始終沒有消失,給湘芹知道了她會怎麼想,她會否譏笑他,抑或可憐他?一切都在這聰明的女孩的意料中,她知道還不是時候,連環仍受魔咒控制。 車子在白色洋房門口停下,連環先看到碧藍的大海,靜寂的天空只有海鷗鳴叫。 他們永遠找得到這種與世隔離的仙境來當家。 門打開來,男僕迎出來,領他進去。 屋內空蕩蕩,想是故意佈置得氣氛寂寥,是一種現代設計風格,客廳前一列落地大窗,整個海映進室內,連環睜不開眼睛。 連環只看到一張輪椅背光向著他,輪椅上有人,他卻一時未能看清楚是誰。 連環聽到的一個沙啞的男聲:「你來了,真好。」 連環一怔,這是誰的聲音?這明明是香權賜,連環通體生寒,踏前一步,想看個清楚。 只見輪椅上的人佝僂著縮在一角,輕輕歎口氣,「呵,你不認得我了?」 連環忍不住說:「我來見的是香太太鄧玉貞女士。」 那人忽然笑起來,聲音嘶啞,如一只蒼老的烏鴉,連環明明記得,這是香權賜的聲音,莫非是他回來了? 「小連環,你連我都不認得了。」聲音忽然轉得柔軟,化為女聲。 連環「呀」的一聲,這正是香夫人,他來見的人。 連環忽然明白徐可立的說法,是,像正是香權賜回來找她,兩人好似化二為一。 連環的雙足釘在地板上,不能動彈。 「連環,你見過那輛紅色的車子吧。」聲音又轉得沙啞。 連環不知道如何應付這麼怪的情況,漸漸他看清輪椅上那人的輪廓,卻並不是他所認識的香夫人。 那人可能是任何病入膏肓的男或女,穿著深色寬袍,戴著帽子,皮膚乾燥焦黃,雙目深陷。 連環鼓起勇氣過去問:「請問你是誰?」 那人搖一搖頭,語氣輕柔。「連環,那紅色車子的主人,終於離棄了我。」 連環急得蹲下來,「是你嗎,太太,是你嗎?」 病人像是力竭,頭垂在一旁,不再言語。 這時候連環聽見背後有人說:「是,正是她。」 連環往回看,他怔住了。門邊站著一個穿玫瑰紫衣裳的女子,他看清楚她的容貌後不禁衝口而出地喊出來:「太太!」這才是他記憶中的香夫人。 看護已經上來把輪椅推出去。 那女子笑得前仰後合,「連環連環,你連我都不認得了,亂叫什麼?」 連環似回到少年時代,怯怯地看著她那美麗得妖異的面孔,既彷徨又吃驚。 「你忘記你的老朋友了,你忘了香紫珊。」 至此連環完全明白徐可立聲音中的戰怵之情。 連環的理智漸漸與現實銜接,他看著成年的香紫珊,忍耐著萬言千語,半晌才說:「對不起,我一時沒把你認出來,太久沒有見面。」 香紫珊笑,「也許因為我們之間有點誤會,你不願意把我認出來。」 連環將在湘芹面前流露的活潑統統收起,過一會兒說:「我不記得有什麼誤會,」 「算了,」香紫珊招呼他到偏廳坐下,「九時發生一切,過去算數,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 連環一口氣喝盡滿滿一杯礦泉水。 「家母病重。」 連環惻然不語。 「現在由我當家。」 連環不由得問:「有何吩咐?」 香紫珊清晰地說:「我需要你。」 連環震盪,他心酸地低下頭,在她面前,他或許永永遠遠是那個抬不起頭來的愣小子。 「連環,到我這邊來幫我。」 「我不明白。」 香紫珊輕盈地站起來,走到連環身邊,俯下身子。 「我會慢慢告訴你。」 阿紫笑著轉到連環背後,整個人輕輕伏在他背上,低聲說:「看看你還背不背得起我。」 連環沒料到她會這麼做,只覺四肢酥軟,半晌不能動彈,時間像是那該刹那靜止,連環淚盈於睫,過了像是一個世紀他才說:「太重了,我沒有力氣。」 阿紫把臉探向他,連環凝視她良久,忽然微笑說:「你一點都沒有變。」 「來,我們同去看那棵橡樹。」 連環明明記得下午有課,只是開不了口。 他的身體不知如何,與香紫珊一起出發,來到舊時香氏大宅。 只見草地上豎著老大一個告示:私人地盤,閒人免進。 香紫珊大叫一聲,「哎呀」,我們來遲了。」 房子已經拆卸一半,處處頹垣敗瓦,香紫珊一雙手搭住連環肩膀,硬是要走進地盤裡去探險。 大宅裡的樓梯還在,扶手已經搬走。香紫珊不住地說:「你看,連環,這就是徐可立與香寶珊幹的好事,為了趕走我,他們賣掉大屋,」她語氣淒清,「毀了香氏基業,大宅此刻拆得一乾二淨,化作飛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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