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開到荼蘼 | 上頁 下頁
四二


  他悄聲說:「黑白賣給她們,你穿紅色?」

  我揚起紅色的裙子,試穿時腰間的鯨骨令我透不過氣來,我並沒有一條四十釐米的小腰。

  文思的助手提著我的頭發笑說:「舞會王后。」

  另一位說道:「這裙子只能穿一次,萬人矚目,誰會忘記。」

  「謝謝你,文思。」

  「給她披上披肩。」文思說道。

  一張小小的白狐皮立刻搭上我光禿的肩膀,一切都襯得非常絕。

  「還有我向姐姐處借來的項鍊。」他說。

  一大球的晶光燦爛,如聖誕樹上的裝飾物。

  我摸摸頸項,真瘦,瘦得皮膚都沒有光彩,眼睛乾燥,不過不要緊。有種粉會得閃光,滴一滴眼藥水,雙目又是水靈靈,一切都可以人造。

  但我們沒有去成功。

  那日下午,文思說:「我向滕攤了牌。」

  我已知道他不會有心情去跳舞。

  「他怎麼說?」我焦急。

  「他叫我去召警。」文思很沮喪,「他不怕。」

  「他只是恐嚇你,」我希望滕知道他在做什麼。

  「你知道他怎麼說?他說沒有我活不下去,」文思堅決地說,「但是,我寧可身敗名裂也不會回去。」

  「是為我的緣故?」

  「也因為我厭倦那種生活。」文思說。

  「那麼滕恨錯了人。」我覺得寬慰。

  「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纏住我,他可以找到比我更可愛更年輕的人。」文思說。

  「你有沒有聽過不甘心?」我問,「不然秘聞週刊上怎麼會有那麼多自暴其醜的自白書?」

  「不要再說下去。」

  「文思,要不要到我這裡來?」

  「不用。」

  「要不要人陪?」

  「小楊會來。」

  「那麼好,我們在家度過一個真正的平安夜,你要找我的話,我在家中。」

  「姬娜呢?」文思問我,「你有沒有伴?」

  「人家與阿張要跳舞至天明呢。」

  「對不起,韻娜。」

  「文思,別客氣了。你與小楊聊聊天。」

  我獨自斟杯酒,想一個人哭一場,但是眼淚說什麼都擠不出來。

  我睡了。

  姬娜回來的時候真的已近天明了,我聽見她「噓」地一聲,囑咐阿張不要吵。

  我轉個身。

  聽得姬娜摸黑上床來,也不知落妝沒有。

  我又睡熟了。

  到有人大力按門鈴時,我們倆才一起跳起床。

  睡眼朦朧,我叫出來,「如果是滕海圻,千萬不要開口。」

  「知道。」姬娜披起外衣出去。

  我擁著被褥坐在床上,心噗噗跳。

  姬娜一會兒進來,面色訝異。

  「韻娜,員警找你。」

  「員警?」我張大嘴巴,睡意完全跑走。

  「快套上衣衫出去。」

  我只好在睡衣上面罩上運動衣,跑到客廳,只見兩個便衣警探向我出示證件。」

  「王韻娜小姐?」

  「是。」

  「請你跟我們到警局問話,協助調查一宗案件。」

  我吞一口涎沫。

  「什麼,是什麼事?」姬娜上前來問。

  「讓我拿手袋。」我說。

  「究竟是什麼事?」姬娜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說。

  「韻娜,我害怕。」

  「不要緊,你不要走開,在家裡等我電話。」

  我跟著員警出去。

  到達派出所,他們把我請進小房間,待我坐下,問我喝什麼,然後開門見山地問:「你可認識滕海圻?」

  事發了。文思已將一切交給警方處理?這裡頭再也沒有轉彎的餘地,而我當然成為第一號證人。

  「認識。」

  「認識多久?」

  我喝紙杯中的咖啡。

  「有九年。其中一大段時間沒有見面,我在外國。」

  「最近一次在什麼時候見面?」

  「大半個月前。」

  「準確的時間。」

  「三個星期前的星期一。」

  「在什麼地方?」

  「在一個朋友家。」

  「朋友是誰?」

  「叫左文思。」

  「地址是落山路七號三樓?」

  「是。」

  「你們可曾爭吵?」

  「有。」

  「可有動武?」

  「有。」

  「王小姐,你昨夜十二時至兩時在什麼地方?」

  「在家中睡覺,你們來把我帶走的地方。」

  「有沒有證人?」

  「睡覺也需要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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