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潔如新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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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人也無所謂。」 「爸媽不是這樣想,我見過大姐的麥可,渾身是毛,閒時喜爬山打魚、開快車,像野人。」 「他也是會計師吧。」 我說:「不,他是公司法律師,爸最討厭律師,嫌他們奸詐。」 明娟說:「糟,我男友亦是律師。」 「我爸又不是你爸。」 「你呢,志一,你可有女友?」 我笑而不答,就算有,也不能隨便公開。 老媽的聲音在後傳來:「志一,要華女,記住,籍貫不拘,一定要同文同種。」 我仍然不出聲,誰敢肯定。 媽繼續說:「志一,同幼娟說一聲,三樓的房客仿佛做了二房東把另一間房租給三房客。」 我笑,「真複雜,不過想省幾文。」 「租約訂明不許分租。」 我說:「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他準時交租便可。」 「志一,你別太大方。」 「也許只是親戚或是朋友。」 「找長娟的男友問一問法律程序。」 「是,媽媽。」 「你替我把價目表改一改,每項加百分之三。」 「又漲價?去年才改過。」 「已經比街坊便宜,沒辦法,水電都上漲,羊毛出自羊身。」 我回答:「我先到附近店鋪格價。」 明娟詫異,「你那麼認真,志一,做洗衣店似做銀行。」 我答:「任何行業,如想賺錢,都不可托大。」 「佩服佩服。」 第二天,我把別人的價格表取回,正在查閱,玻璃門叮一響,有人進來。 我抬頭,先看到一件香奈兒蛋黃格子短上衣,然後是一個哭喪著臉的年輕女子。 我輕聲問:「我能幫你什麼?」 她這樣說:「我到酒吧喝了兩杯,懵然不覺,盡興而返,第二早發覺外套上有香奈兒標識的兩粒鈕扣被人割去。」 「呵,這麼厲害。」我聳然動容。 「大衣極貴,我唯一的一件,」她沮喪,「我的招牌。」 我不禁微笑,她的名字叫香奈兒? 我取過外套看,鈕扣被剪去之處十分整齊,是熟手所為。 「聽說是一群吉卜賽人,四處到名牌店剪鈕扣,再轉售給冒牌廠家仿造。」 我意外,「竟有這種營生。」 「名店警惕,他們便到餐館酒吧人多之處下手。」 我告訴她:「本店並沒有這種鈕扣。」 「怎麼辦?」她好不失望。 這時我發覺她戴著一副同牌子耳環。 我示意她取下耳環,我翻轉細看,「你願意犧牲耳環嗎?」 她很聰明,「把它們改為鈕扣?」 我說:「試一試,你去喝杯咖啡,一小時後回來。」 她十分高興,「小哥,謝謝你。」 我上樓去拿電焊棒,在樓梯碰到三樓的房客汪太太。 汪太太說:「志一,我家來了客人,改天介紹你認識。」 我答:「好呀。」 取了工具下樓,我把耳環改成鈕扣,請媽媽釘上,媽媽順便把外套熨一熨,脫線部分縫好。 她說:「這一件上衣,與一套洗衣乾衣機同價,不可思議。」 我說:「太貴了。」 「上星期人客取來一件米白色的同牌子晚裝。」 父親在店後出來,「太太,請來看賬簿。」 這時大塊頭麥可出現,「志一,長娟說你爸媽找我?」 「是,他們在店後,有事與你商量。」 麥可走進裡邊。 女客回來了,她看到外衣,下巴落下,低聲驚呼:「完好如新。」 她立刻穿上,在鏡前顧盼。 一般女子的歡樂與悲傷都比較膚淺。 「謝謝謝謝,小哥,我欠你多少?」 我看看價目表:「十五元。」 「啊,小哥,你真老實。」 我微笑,助人為快樂之本。 她另賞了我五十大元,「與女朋友看場電影。」 我向她道謝,她歡天喜地走了。 麥可與爸爸出來,爸大聲說:「原來我們也是違法者,這幢房子根本不允分租。」 有這種事,看樣子大房東二房東三房東全部不及格。 麥可說:「我代你們到物業部申請合法分租。」 「謝謝你,麥可。」 「目前你們不適宜向租客汪氏提出抗議。」 「明白。」母親頗為無奈。 麥可說:「我查過,那三房客只是一個獨身女性。」 父親贊他:「你做事十分周詳。」 麥可福至心靈,立刻答:「長娟吩咐,我不敢怠慢。」 我送他到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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