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假夢真淚 | 上頁 下頁 |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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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外頭名貴西餐館。」 「呵,我馬上複電。」 韶韶十分高興,撥通了電話,「蘇女士在家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韶韶又問了一聲。 一位男士才答:「她出去了,你是哪一位?」 「我是她朋友區韶韶。」 那人震動了,「聲音那麼像!」 韶韶不知他是誰,更不知道她的聲音似誰,只得陪笑。 半晌對方說:「舜娟回來我叫她同你聯絡。」 「勞駕。」 韶韶轉過頭來,「那位,可能是蘇阿姨的丈夫。」 她忽然明白了。 像,當然是像她母親,他們全覺得姚香如與女兒一個印子刻出來。 韶韶問:「我可像母親?」 小鄧答:「其實不很像,但是外人眼中,三分像已經是十足像。」 「而且,」韶韶微笑,感慨地說,「他們也許十分想念家母。」 小鄧抬起頭,「嗯,蘇舜娟的丈夫叫什麼名字?」 「噫,我不知道,她未曾說,我不曾問。」 「你猜呢?」 「唏,趙錢孫李,張三王五,怎麼猜?」 鄧志能全神貫注地看著妻子,「我猜,那名字或許會叫你吃驚。」 韶韶「嗤」一聲笑,「不如想想穿什麼衣服去吃那頓西餐。」 小鄧答:「旗袍。」 韶韶忽然想起母親那件舊絲絨外套。 反正有空,她把它拿到一個開時裝店的女友處借蒸氣熨斗一用。 女友出來一看,「嘩,美。」 說也奇怪,蒸氣一噴,絲絨的茸毛又漲鼓鼓豎起來,恢復了七八成舊貌。 「披起它。」 完全合身。 「袖圈窄了點,你的臂膀比外套的主人粗壯些。」 「是,」韶韶惻然,「我們這一代的胳臂上要走馬。」 女友很沒味道地接下去:「這也還不要緊,奇是奇在也沒有誰感激我們。」 「父母呢,父母總不一樣吧?」 女友坐下,點一支煙,「家母蔑視我嫂子弟婦不學無術,沒有工作,少份收入,可是又覺得我不爭氣,不懂得在男人身上找生活,沒面子。」 呵,那麼難侍候的老太太。 「要家用之際,男女平等,分家之時,我是女兒。」 她替韶韶把外套掛在衣架上,「拎著回家。」 韶韶道謝告辭。 照片也做好了。 四個人,兩個女主角的衣服一件粉紅、一件淡藍。 忽然之間,韶韶看清楚了,「小鄧,媽身上這件外套,就是我這件呵。」 「咄,我早就發覺了。」 「怎麼不說?」 「這樣明顯的事,說來作甚?」 「我偏偏沒看出來。」 「你會不會是視野廣闊了?」 「什麼意思?」 「遠視,老花。」 不,韶韶只是粗心,少年時她認為這是一項缺點,此刻她覺得不知多好,看不到,不用煩,粗枝大葉,自有福氣。 韶韶索性選購一隻相架,連照片一起作為一份禮物,這就回了禮了。 赴會那夜,連小鄧都規規矩矩結了領帶。 韶韶只得穿一件晚服,是那種所謂「小黑裙」,細細吊帶,半低胸,再不穿,稍胖些,也就不能穿了。 打扮停當,小鄧看妻子一眼,忍不住用粵語贊道:「真係唔打得都睇得。」 韶韶瞪他一眼,「你才去打天下,我坐家享福。」 她取過舊絲絨晚裝披上,天衣無縫。 主人家早到,坐在看得到海景的桌子上,一桌三位女客,輕輕向他們招手。 連韶韶就是四位女士,今日眾星伴月,小鄧大受歡迎。 蘇舜娟女士為他們介紹:「我兩個女兒,這是奇芳,那是燕和。」 韶韶打過招呼握過手才坐下來。 奇芳與燕和二人都是白皮膚,高挑身段,其中燕和的臉圓些,比較像母親,可是奇芳漂亮,她有種風情,使看上去像個女明星似光彩耀目。 她們三人年紀相仿,在燭光下,用白酒伴著對白,一下子就熟絡了。 小鄧靜靜在一旁看著她們。 蘇女士同那小夥子說:「你今晚怎麼不講話?」 小鄧笑笑,「自從婚後,我常用字只得是與好罷了。」 「那你不愧是好丈夫。」 「謝謝阿姨,你別看韶韶神氣活現,其實外強中乾,非常孤苦,說不定幾時還得做高齡產婦,苦頭有得吃,讓她一點,也屬應該,故一味胡混,是是是是是,好好好好好,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同她爭的。」 蘇女士很感動,「好小子,這我就放心了。」 「蘇阿姨,今晚怎麼少了一位主人。」 「你指外子?他有事,不叫他來。」 「呵,原來如此。」 這時,他聽到韶韶謙曰:「呵,對於衣著妝扮,我毫無心得。」 可是那兩位女生也忙不迭說:「但求整潔罷了,工作也很忙,哪裡有資格講究那個。」 小鄧放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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