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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維清輕輕問:「是她貪慕虛榮的緣故嗎?」

  「不,是我沒能給她安全感,她覺得與我在一起沒有前途。」

  維清不語。

  「我從頭到尾不知她懷孕,沈教授,孩子是我骨肉,可否歸還給我?」他語氣開始激動。

  維清看著他,「首先,我想你瞭解,我領養兒童完全依照法律程序,我此刻與你對話,都是人情。」

  劉乃斌沮喪,「是,在這商業都會中,富人都受法律保護。」

  維清忍不住說:「錯,本市法律制度十分完善公平。」

  「是嗎」,劉乃斌抬起頭,「為什麼我今晨便接到解雇書?」

  維清一怔,真沒想到段律師辦事如此迅速。

  劉乃斌籲出一口氣,用手托著額頭,「沈教授,我知道你們條件勝我千倍萬倍,可是,那嬰兒確是我親生。」

  維清不語。

  「沈教授,你是一個講理的人,讓我見孩子一面。」

  維清輕輕問:「即使我把孩子還給你,你打算怎麼辦?」

  「沈教授,我當然打算把地撫養成人,不是每一個人都得在富裕家庭成長,窮人家孩子成年後也可以對社會有貢獻,甚至成為成功人士。」

  「可是你需外出工作,誰來照顧幼兒?」

  「我的確雇不起褓姆,可是我可以把他領回鄉下由我母親撫養。」

  維清看著這年輕人,「你是為了意氣呢,還是真心為著孩子好?」

  劉乃斌不語。

  「失去工作可以另外找,本市有的是機會,你亦應繼續進修功課,充實自身,寄望將來。」

  「沈教授,你的意思是,我沒有資格做孩子的父親。」

  維清很坦誠,「正確。」

  「但這是我的權利。」年輕人握緊拳頭。

  維清無所懼,「所以,你怎麼能說這個社會不公平。」

  劉乃斌又一次泄了氣。

  維清溫和地說:「回去吧。」

  「沈教授,讓我見見孩子。」

  維清搖頭,「對不起,尚未有證據證明那是你的孩子。」

  「法律不外乎人情。」

  維清看看時間,「我有事要辦,劉先生,你請回。」

  劉乃斌失望地走了。

  維清低下頭,她知道馬可的確是他的孩子,兩人面孔五官幾乎一模一樣。

  回到家,徐日權說:「好消息,那人入境手續沒辦妥,頗有紕漏,我們或者可以把他驅逐出境。」

  維清不以為然,「那不是移民局的工作嗎?」

  「維清,你別理,我自有主張。」

  「你好像動了真氣。」

  「我徐某人在這個城市生活那麼久,有身份有地位,總不能叫那樣一個人來得了虎須去。」

  維清凝視他,「你是猛獸嗎,怎麼我不知道?」

  徐日權笑笑,「我有保護婦孺的足夠能力。」

  「我覺得對方也是被害者。」

  「是嗎,維清,你們念文科的人就是有點偽善,他既是被害人,那麼,你會不會把孩子交還他?」

  「當然不,孩子跟他會吃苦。」

  「你看,那又何必婆婆媽媽。」

  「可是日權,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只要迅速達到目的,用怎麼樣的手法無所謂。」

  「你不覺得殘酷?」

  徐日權不耐煩了,「維清,我一切依法辦事,你不必多說了,馬可已是我們徐家的孩子,將來會承繼你我的成就及產業,這是鐵定不移的事實。」

  維清默默回到臥室。

  褓姆抱著馬可進來,「叫媽媽,叫媽媽。」

  馬可剛洗了操,身上一股清香,一團粉似可愛,維清伸手將他抱在懷裡。

  她總不能叫馬可回到窮鄉僻壤去,在那裡,只有老人陪他捱粗糙的生活,也許連醫療與教育都成問題。

  褓姆說:「明天要去做預防注射,請叫徐先生預備車子車夫。」

  「他已經知道了。」

  「少不免又得發一兩天燒呢。」

  維清心想,不,她不會把馬可歸還劉乃斌,可是,一定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處理此事。

  第二天下午,傳達員又來說:「沈教授,昨天那位劉先生又來了,一停一停,可要打發他走?」已看出他不受歡迎。

  「不,」維清站起來,「我見他。」

  劉乃斌已失去昨日的沉著,他一見維清便說:「我決定與惡勢力周旋到底。」

  維清既好氣又好笑,「劉先生,我與外子都只是中層受薪階級,並無任何勢力。」

  他悲忿地問:「那麼,警方為什麼傳我問話?」

  維清忽然溫和地說:「來,我帶你去看孩子,他叫馬可,已有七個多月大。」

  劉乃斌一怔,「真沒想到你有這樣的好心。」

  維清看看天空,今天正是一個天朗氣清行善的好日子。

  維清載劉乃斌回家,一路上那年輕人一言不發,車子繞上半山,在中途已可以看到如畫風景,整個海灣與市中心就在眼前。

  車子停在一幢小洋房前,尚未按鈴,女傭已前來開門,滿面笑容,歡迎女主人回家。

  穿過白色的廳堂,來到二樓起座間,褓姆與嬰兒正在享受下午茶。

  馬可一見媽媽,笑顏逐開,立刻示意要抱,他穿著雪白的小衣服小鞋襪,活潑地舞動雙臂,嘴裡波波作聲。

  維清對劉乃斌說:「你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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