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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時珍勸:「之洋,古人回家可耕種過日,我們現代都會人可做什麼好?」

  「可成日做夢。」

  「我就是怕你這種頹廢的論調。」

  「時珍,你總是勸我振作。」

  「當然,有什麼差池,怎麼對得起曾國峰。」

  「對不起誰?」之洋大奇。

  「曾某人呀,他看不起你,你就滿足他不成。」

  之洋笑,「好像是不可以。」

  「所以。」

  「可是,一時間又怎麼揚眉吐氣呢。」

  「不急於一時,每天生活得好一點兒,日子有功,他終於會看得見。」

  之洋低下頭,「即使我生活得好,也不是為著要給某一撮人看。」

  時珍答:「講得再正確沒有,生活得好,是一種享受。」

  「這是真的,名利雙收,理想的伴侶,豐富的物質,都一定叫人精神愉快。」

  「之洋,我希望你在夢中學到哲理。」

  「有,怎麼沒有,失意難免,每一個人都得忍受逆境。」

  「聽上去很老套。」

  「事實如此。」

  「終日待在實驗室不好,我陪你出去散散心。」

  這時,電話響了,時珍笑,「才談到瑤姨,這回她就來找,我且去應付她。」

  之洋一個人打量實驗室四周。

  有一扇門,之洋見掛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請勿打擾」四字。

  之洋的脾氣同一般人並無不同,好奇戰勝一切,越是叫她不要動,她越是想動。

  她伸手去推門,門並無鎖上,輕輕退開。

  剛想張望,時珍已經回來,「那是一間小小休息室。」

  時珍大方地打開門給之洋看。

  只見房內只有一隻茶几與一張長沙發。

  「一切都那麼簡潔,教授好似不大講究生活享受。」

  「是,他的確是那樣一個人。」

  「他可思念你母親?」

  「他不大說。」

  「大概全放在心裡。」

  「讓我們出去吧,瑤姨約我們聊天。」

  「時珍,我不想去。」

  「我們說好共進退。」

  「我又不認識她。」

  「你不必說話,靜靜坐一角就行。」

  之洋苦笑,「我要是懂得這一門藝術,我還待在這裡呢。」

  「去,去吹吹牛也好。」

  之洋有點好奇,對,今日的吳瑤瑤不知怎麼樣了。

  之洋可否同她說,在李梅竺少年時代的一個夢裡,你我曾經見過一次面?

  當然不可以。

  時珍說得對,吳瑤瑤仍然十分漂亮,臉上肌膚略為鬆弛,可是她沒有用人工手術去收緊,一雙眼睛仍有豔光,最難得的是,感覺敏銳。

  她一眼看到之洋,立刻怔住,上下不住打量。

  之洋客套地微笑。

  吳女士瞪著之洋看了半晌,終於說:「不可能,年紀不對。」

  時珍問:「什麼不對?」

  吳女士指著之洋說:「你的朋友好像一個人。」

  時珍奇道:「誰?」

  吳女士抬起頭,「我大學時期的一個情敵。」

  時珍失笑,「瑤姨說得對,年紀不對。」

  「可是,我記得很清楚,一切宛如昨日,那女孩也有這樣一雙晶瑩的大眼睛。」

  之洋呆住了。

  只聽得吳瑤瑤女士回憶道:「是她介在我與梅竺之間,導致我倆分手。」

  這時,連時珍也揚起一條眉。

  之洋連忙拉住時珍在她耳畔說:「明明不是時光隧道,她怎麼可能見過我?」

  時珍也十分狐疑,「之洋,我一時不能解答你的問題。」

  這時吳女士忽然笑了,「其實,我同梅竺性情不合,遲早要分裂,也不必怪人了。」

  之洋連忙頷首。

  吳女士十分唏噓,「當年我真的深愛梅竺。」

  之洋不語,記憶弄人,之洋看到的,卻略有出入。

  當年的吳瑤瑤有點嫌李梅竺鈍,不懂伺候討好女性,她對他十分放肆,不顧他的自尊。

  吳女士又凝視之洋五官,「那女孩,的確有雙這樣的眼睛。」

  時珍問:「後來呢?」

  「她念商業管理,梅竺去找了一次又一次,只是無此人。」

  時珍忍不住問:「她叫什麼名字?」

  吳女士想半日,「我不記得了,我沒放在心上,倒是嘉敏,喏,那是你母親,一個勁兒幫著梅竺亂找。」

  之洋與時珍面面相覷。

  「後來此事亦不了了之,不過你父母二人發覺有許多共同興趣,開始戀愛,而我,我也與新的朋友在一起,那時真年輕,」吳女士微微笑,籲出一口氣,隨即又低下頭,「二十多年就那樣過去了,時間都去了何處?」

  無人可以解答她的問題。

  吳女士又說:「今日看到這位小朋友的大眼睛,我想到良多,年紀大了,真正嘮叨。」

  之洋連忙說:「不會不會。」

  吳女士猶自說:「年輕真正好。」

  之洋問:「為什麼我卻老是覺得精神沒有寄託,時間無法打發?」

  吳女士說:「因為你年輕。」

  之洋與時珍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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