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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悶』。」

  「對了,其昌,真被你猜到了。」

  「她們的心思不難猜。其實我們何嘗不悶,天天上班下班,擠在人喜中,在教室內、永遠教那幾課書……只不過我們控制得好而已。」

  「那不然,其昌,暑假你可以去歐洲,你叫他們去哪裡?」

  我抓抓頭髮,「可是他們也不應就此操刀殺人呀。」

  「人心變了,戾氣十分,他們的獸性畢露,其昌,我非常的失望。」

  「我早說過你,熱情的人容易失望,這是必然的事。」

  「其昌,同時我也覺得累。」

  「天天工作廿四小時,想不累也不行。」

  「其昌,我決定休息一下。」

  我心一動,莫非時機已經到了?

  「我告了一年的假,停薪留職。」

  「呵,天大的喜訊。」我雀躍。

  「我們可以結婚了。」

  就這樣我們便樂洋洋的籌備起大事來。

  不是說笑,多謝張碧琪,要不是她擺出一副墮落得爛心爛肺的樣子出來,我的爽爽對她那偉大的事業尚念念不休。

  我們在一、兩月間便辦妥一切。

  新居、新家俱一應俱備,我為這頭婚事早已準備了三五年,婚後其樂融融,爽爽不再出去跑新聞,只在家撰些雜文稿,空餘時間把一頭家打理得整整有條。

  有一天下午,她說:「原來張碧琪被判入女量監禁所一年。」

  我冷笑,「她還算女童?」

  「其昌,你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社會上的渣滓。」

  「還有。」

  「什麼?」我沒好氣。

  「她母親死了。」

  「怎麼死的?」我非常震驚。

  「原因不詳,聽說是自然死亡。」爽爽說:「其昌,不一定要在歐洲念大學的女人才可以戀愛,碧琪的父母很相愛,孩子們也很聽話,直到他父親在地盤意外喪生,她母親才自暴自棄,淪落到這種地步。」

  「這不是理由,堅強的人,無論在什麼情況之下,都可以生存下去,況且這畢竟還是安泰的社會,只要肯勞動,就可以圖得溫飽。」

  「好了好了,別慷慨瀲昂地演說了。」

  我嘆息。「你看,你的努力全都泡湯。」

  「還有。」

  「我不要聽。」

  「這件事你非聽不可。」

  「我不要聽。」

  她啼笑皆非,「趙其昌,我有了孩子。」

  「什麼?」我跳起來,「你為什麼不早說?」

  「你不是說不要聽?」

  「唉,我是不要聽港聞呵!」我大力擁抱住她。

  快做爸爸了!

  「想想人生如此多災多難,把孩子生下來……太不夠義氣了。」

  「你想到什麼地方去?」我說:「堅強的父母,生不出懦弱的孩子來。」

  「到底要苦苦掙扎。」

  「別消極好不好?喂,你那份工作,也不必保留了吧?」

  「想不到我竟是如此不堪一擊,一下子投降做了主婦。」爽爽自嘲的說。

  「馬不停蹄,會累壞,休息一下,東山複出,豈非更美?」我安慰她。

  「唉,其昌,這社會的節拍這麼快,停下了來,哪裡還追得上?別哄我。」

  我尷尬的笑。

  爽爽安心在家養胎,一切平安,無話即短,我們過得很幸福,事實證明爽爽能文能武,能收能放,確是才女。

  爽爽臨生產的時候,我常常在傍晚與她在附近散步。

  一日我們正在談將來生男生女的問題,迎面走來一個少女同我們打招呼。

  我倆一時間沒把她認出來。

  少女笑,「我是碧琪呀。」

  「碧琪!」爽爽叫出來。

  她那頭長髮剪掉了,衣服也素淨得多,臉上全無化妝品,端端莊莊的一個少女。

  「林姑娘,」她說:「恭喜恭喜,你快做媽媽了。」

  「碧琪,你近況如何?」爽爽又開始查根問底。

  「我出來了。」

  「是,我聽說。」

  碧琪說:「現在我在一間廠裡做。」

  「太好了,碧琪,我很替你高興。」爽爽既看外又歡喜口

  碧琪世故的笑笑,「我發覺最後救你的還是你自己。」

  我說:「講得再對沒有。」

  爽爽與她交換地址,我們便分手。

  爽爽說:「哈,說我沒用?救不了人?碧琪怎麼改邪歸正?希望在人間,趙其昌,你沒想到吧?」

  「巧合而已。」我說。

  「好,將來我的兒女一定要做社會工作者。」

  「不做記老嗎?」我取笑她。

  「看到碧琪終於得救,我實在非常非常開心。」

  我說:「我也是。」

  「你關心嗎?」爽爽不置信。

  「你關心的一切,我也關心。」我由衷的說。

  我們緊緊握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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