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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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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已經講完,你倆不妨打道回府,研究細節。」 「啊,還有一件事,」湯姆曾看了孫毓川一眼,「董昕與我下個月起拆夥。」 「那是你們業務上的糾葛。」 「我覺得是一項損失,為什麼?他有無與你說過因由?」 程真微笑,「我從來不理他的事,他最自由。」 「我們都羡慕他,可是,他認為你不關心他。」 程真不再置評,她最討厭自辯。 湯姆曾仍然說:「做得好好的,我不明他為何無故提出拆夥要求。」 程真維持緘默。 她與女兒擁抱,「這裡並非度蜜月的好地方。」 程功笑,「未必。」 程功過去與孫毓川寒暄,這些時候,孫毓川一言不發,只是微笑。 程功見過他好幾次,對他有好感,她又頗擅長交際,頭頭是道地聊起來。 程真說:「你看,待她畢業,你就添個賢內助,永不拆夥。」 「啊,」湯姆曾心花怒放,「承你貴言。」 「她年輕,你們可以多生幾個孩子,程功比一般女孩子更渴望有個安定的家,我相信你不會負她所望。」 「是是是是是。」 程真歎口氣,「老了,女兒都要成家了。」 「程真,我並非存心瞞你,只是未成事實,不便披露。」 「我明白,」程真微笑,「你看我女兒多標緻,湯姆你真是個幸運兒。」 「是我知道。」 「愛護她,對她好,你們會幸福。放心,有事業的男人不易老。」 湯姆說:「多謝你的祝福。」 他咳嗽一聲,程功馬上向他看來,二人已有相當默契,這是好事。 程真自問沒有那麼幸運,她與董昕講話,每句均複述好幾次,有時董昕乃充耳不聞。 一定是她的錯。 凡事先出頭認錯,什麼事都沒有。 湯姆說:「程功,我們走吧,沒事了。」 這時程真反而問:「天色已黑你們到什麼地方去?」 「我們在這間旅舍租了間房間。」 程真頷首。 二人退出之後,她與孫毓川沉默一會兒,打斷了的話柄不知從何拾起。 程真只得笑笑說:「看,這就是真實人生,喜歡與否,天天都得應付這種場面,並無選擇。」 「你對付得很好。」 「不,其實心底很擔心程功將來的幸福,」程真斟出酒來,「她幼時,我一見她不開心,便心如刀割。」 孫毓川微笑。 「有了感情,同自己的孩子無異。」 她放下酒杯,過去取過孫的大衣,服侍他穿上。 他問:「你怎麼知道我要走?」 「樓下有車子引擎聲,想必是來接你的。」 「是。」孫毓川有自嘲之意。 她送他下去。 鵝毛大雪飛舞,程真把手臂繞進他臂彎,兩人似老朋友。 孫毓川看著她,「回去,你會著涼。」 程真轉身。 「程真。」他叫住她。 程真又回過頭來。 「程真,你從來不問幾時再見我。」 她微笑,「我喜歡意外之喜。」 「你不怕無常?」 程真聳聳肩膀,「人生總得擔當若干不如意事。」 「我會儘快來見你。」 「我感謝你努力。」 他緊緊擁抱她,下巴依然擱程真頭頂。 程真微笑,「這次我恰恰洗了頭。」 兩人都淚盈於睫。 他上車走了。 程真發覺有一張毛毯蓋上她肩膀,她身後是程功,她握住她的手,「女兒大了,照顧媽媽。」這個女兒,失而復得,份外珍惜。 程功問:「他為什麼來去匆匆,時間真的那麼緊湊?」 程真沉吟一會兒,「我想他還沒充分準備好。」 程功說:「抑或,老派人喜歡調情?」 「亦有可能。」 「已經拖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他再不提起勇氣,只怕你會累。」 「我已經被生活逼得憔悴,與他何干。」 「假如我是男人,我會愛你,媽媽,我現在也愛你。」 「我們明天起程走吧,不然血液都會結冰。」 「真是苦寒之地。」 他已經來過,再也沒有寄望,那寒冷也就變得不能忍耐。 第二天他們一行三人乘車轉飛機回家。 董昕很快與湯姆曾拆夥,在兩地報紙都刊登了啟事。 程真許久沒與董昕通消息,她開始討厭他,以前,她一直不明何以夫妻離婚要做得那麼絕,現在她知道了,皆因對方不留餘地。 他餘生都會感激她! 幸虧程功爭氣,不至於出賣養母,否則,程真也只好接受董昕那一番盛情。 過十多二十年,程真也許會問女兒:「請告訴我,當時,你有否考慮過董則師」,過十多二十年再說吧。 程功與湯姆曾正式訂婚,董昕沒有出席,他推說人在東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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