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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已是那種手持檔袋沖進車廂由司機接載前往機場的中年人。

  接著,王旭又往紐約,他打算搬寫字樓,今日,工程最簡單,不過是移一移電腦終端機。

  星期六一早,我剛起床,正在收拾衣物洗滌,門鈴響起,我不是不小心,大聲問:「誰?」

  「是聖琪。」

  聖琪,我心裡一陣喜悅。

  一張望,果然是她,我才打開門,她雙手推向我胸膛,我踉蹌後退,她接著撲上,一拳打我左眼,我痛得金星亂冒,眼前一黑,眼淚鼻汰噴出,大叫:「我盲了,我盲了!」倒地不起。

  她騎到我身上繼續打,我覺得生命有危險,奮力推開她,奔到廚房,搶過一把鋒利肉刀。

  我大吼:「你給我站住!」

  我鼻子噴血,連忙用毛巾掩住。

  一分鐘多些,她已經把我打得遍體鱗傷。

  我用刀指著她,「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做錯什麼,一上門就毆打我。」

  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從眉心到嘴巴,被我抓起幾條血痕,腫了起來,看上去血淋淋好不可怕。

  我腳一軟,坐到地上。

  聖琪想走近,我叫:「別過來!」

  她在不遠處蹲下,「你與阿利揚吃飯?」

  「只是為一餐飯?」我叫之冤,「他問我借錢,還我利息,我不收,他改請客,他告訴我你也在,去到,你缺席,只是一頓飯,我吃完就走了。」

  她靜靜聆聽,用冰桶浸濕毛巾,示意我敷眼,我一照鏡子,沒聲價叫苦,原來眼窩青紫,眼白充血,像只皮蛋。

  我轉頭大叫:「你給我滾出去,否則我報警。」

  她罵我:「你這只笨雞,阿利揚已與我分手。」

  「就為著這一餐飯?」

  「不!半年前我與他分手,他設局引你上鉤,你至今還未發覺?」

  我不出聲,輕輕用毛巾拭臉。

  聖琪也抹乾淨血污,找藥膏敷上。

  她把歪倒的家俱扶正。

  她說下去:「西西夏莉亞告訴我,他付她一百元,叫她做一場戲。」

  「什麼戲?」我問:「那個西西莉亞欠蛇頭錢。」

  「對,他問你借五千,很快還清,還加利息。」

  「說得不錯。」

  「他煮給你吃,載你兜風,教你跳舞,可是這樣?」

  我的太陽穴突然劇痛,雙眼睜不開來。

  聖琪說下去:「然後,問你借一萬,但,很快又歸還——」

  電光石火間,我明白了。

  「利息更豐富,於是,你倆更加親暱,第三次要五萬,你躊躇,但是終於慷慨應允,這時,大半年過去了,你倆關係已經十分緊密,果然,他沒有令你失望,他居然也全數歸還。」

  我聽得混身冰涼。

  「最後,他要二十萬急用,一個投資好機會,三個月可獲利一倍,你信任他,一半是因為利息太過豐富,你心起貪念,於是,你把款項拔到他戶口,接著,他消失了。」

  我吞下一口涎沫,雙眼瞪得銅鈴大。

  這時聖琪的聲音變得十分輕柔,「我把你打醒沒有?這是江湖上騙子最常見伎倆,叫做引人放彀。」

  我臉色煞白,「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的聲音更加輕俏,「他用最後一次借了我二十萬,人世間隨即失去影蹤,我再也見不到他,經過數月時間,終於自西西莉亞口中,知道他重施故伎,找到你這只綿羊。」

  我羞愧著垂頭,雙手簌簌抖。

  「他煮什麼給你吃,可是韃靼牛排與蘇瑟班戟?唉,味道可是一流?」

  我緩緩自地上爬起。

  聖琪說:「我們去看醫生吧。」

  我點點頭。

  聖琪說:「對不起,家亮。」

  我背脊被汗濕透,「是我不好。」

  我們到診所,醫生驚問:「發生什麼事,可要報警?」

  「我們自樓梯摔下,沒大礙。」

  「兩人一起?」

  「是,我倆節食過度,頭暈腳軟。」

  「這處需要蝴蝶膠布,險些要縫針,你,要用膠水粘合刮痕,這是什麼所傷?像貓爪。」

  醫生教誨我們飲食要合符營養,然後放我們離去。

  聖琪拉著我的手,「好嗎?」

  我出不了聲。

  「王旭是個好人,你碰到他十分幸運,凡事都有犧牲,你別貪玩,你不懂得玩,也玩不起。」

  我連臉帶脖子漲得通紅。

  她說:「至於我,我有自知之明,性格控制命運,我濫玩,但快活似神仙。」

  「聽講你也在貯錢。」

  「誰說的鬼話。」

  「聖琪,或許,你找到家人,心神會安定下來。」

  「家人。」她淒涼地看我一眼,「我唯一的家人是你。」

  她說得真,我只有對她才會說出心底願望,她對我也是。

  我連見到母親,臉上肌肉都迅速扯緊,擠出笑容,不敢添亂,作為一個單身母親,血肉之軀,她已經做得夠多夠好,我實在不忍心再增加她負擔。

  這是聖琪說:「你看我倆,宛如丐婦。」

  我勉強說:「不,你永遠是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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