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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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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準時到那個住宅探望,一看之下呆住,那是俗稱小馬德利的舊區,他住二樓,聽到車聲自露臺探出頭來招手,「這裡」,露臺上種滿紫色流浪玫瑰,情調十足,我抬頭看到他的濃眉大眼。 我問:「今晚做什麼菜?聖琪到了沒?」 他奔下樓來,雙手繞在胸前,「沒有聖琪,這純粹是你我之間的事,況且,我告訴過你,她是醋壇,你可要上來,看的是你了。」 我遲疑,其實,他是個陌生人,進入他家,門一關上,那可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犯得著冒險嗎,我輕輕說:「相信你一次。」 他展開燦爛笑容,牙齒雪白,我跟著他上樓,在他背後,可以欣賞到他長而卷黑得油亮的頭髮,很多人會想摸一把。 「你是華裔?」 「家母是西班牙人,我叫阿利揚德路,聖琪叫我阿利揚,簡單些。」 「你是運動員?」 「我打回力球。」 打開木門,小公寓十分淺窄,還供著聖像,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他說:「餐桌在露臺。」 我一走進露呆住,「哎呀,」原來桌子鋪上白臺布,點燃蠟燭,以及一個用的銀餐具。 他為我開啟冰鎮的紅酒,斟半滿,「試一試這瓶梅洛。」 我意外問:「你不與我共餐?」 「今晚,為著感恩,我侍候你進餐。」 他為我拉開椅子,讓我坐下。 「主菜很快上來。」 我轉過頭問:「是什麼?」 「給你驚喜。」他笑笑。 「紅酒是配紅肉吧。」 我抬起頭,看到露臺外城市景色,黃昏,華燈初上,景觀甚佳,真沒想到阿利揚這樣會生活。 他在小廚房又切又做,沒多久捧著一隻白色碟子出來,我一看,竟是韃靼牛排,現代人已少吃紅肉,生牛肉更不敢入口,而他做的生牛肉碎上還有一隻生蛋黃,茹毛飲血,我笑說:「這會吃死人。」 「你試一試是否值得。」 我用叉子挑一點放入口中,「嗯。」我說:「吃死算了。」 他站在一旁為我斟茶遞水。 我讚不絕口,「何處得來絕技?」 「家母開餐館,我自幼學得。」 他鑽進廚房做甜品。 我吃完香膩滑的生肉,他捧著極薄的班戟,我怔住,蘇瑟橘子班戟! 正是它,他在平底鍋添上一點拔蘭地,用打火機點燃,鍋中冒出藍色火焰。 我沒聲價道謝,「難忘這一餐。」 我幾乎連舌頭吞下肚子,完了雙手取起碟子,舔淨汁液。 阿利揚大笑,「你同聖琪說的一般可愛。」 「聖琪為什麼不來。」 「她不明白男人與女人也可以做朋友。」 「這是我吃過最好一頓,有什麼餘興?」 阿利揚蹲到我面前,「你會跳舞嗎?」 我搖頭,「連四步都不懂。」 「看你就知道是舞盲,下次吧,下次教你,今晚你吃太飽。」 我忽然說:「教我阿根廷探戈。」 「為什麼?」他意外。 「因為它比巴西探戈更加幽怨激情。」 阿利揚點頭,「好選擇,不過,現在我送你回家。」 啊,要回家了。 我真想說:下次等錢用再找我,兩分利息也值得。 我回到露臺下,那流浪玫瑰散發著濃郁香氣,像蒸得熟透的桂花糕舟山山誘人。 女子一過了廿一歲很快褪色,一般樂觀的想法是,只要能幹,四十之後還有生命,實際上大不同,倘若有學識智慧,中年還有些事可大做,如此而已。 我輕輕問花:是不是,現在,正是我一生之中最好的日子,是不是,可是花不語。 「可要坐我的偉士牌兜風?」 我在極大銀盤似月亮下拒絕:「我要回去了。」 阿利揚吻我的手,「再見。」 我上車,往家裡駛去,兩次駛錯路,終於開戶口極少用的導航指示,電腦女聲嚴肅地告訴我:「用勝利路往前直駛三十公尺,在十一街左轉鹿街。」 我喃喃答:「是,女士。」 我終於到家。 躺在床上,我深深呼吸,什麼叫誘惑?剛才一幕便是,難怪許多女子明知是陷阱也一腳踏下去,實在是因為女性生命中辛酸太多,溫柔太少。 要費多大的勁才叫自己不踏上他的小機車!自此我對熱情過度或理智不足的女子增加了包容力。 愛上阿昨揚?不不,當然不,只是貪戀被異性寵愛感覺。 我終於入睡。 接著兩日,鼻端都似聞到浪浪玫瑰的濃香。 一個女子,一生人總得坐一次偉士牌機車,頭上縛一塊絲巾,嘟嘟嘟兜風,被接到山上看日落,然後下山在露天茶座喝牛奶咖啡。 王旭回來,我會叫他陪我。 可是,話還未出口,已經遲疑,他不是小機車司機,他不是任何車司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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