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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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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折,」約瑟說:「我們還是服藥吧。」 「藥性發作得那麼慢,到什麼地方去吃藥?」 「公寓、酒店。」 「我不去!」 「為什麼?」 「醜得很,我怕羞。」 「死都不怕……」 「這是另外一件事。」我說著忽然傷心起來,淌下眼淚,哭泣。 「我們在公園服藥,然後各自回家。」 「什麼,不能死在一塊兒?」我問。 「我沒有更好的主意了。」 「我不要到公園去,你把藥與酒拿到我家來再說。」 「在你家?」 「我父母都在醫院裡。」 「這……」 「別再猶豫了,」我急躁的說:「不然根本死不了。」 「我現在就來?」 「當然是。」我掛上電話。 我進房,梳好頭,換上新人服,再薄薄化點妝。 約瑟不到廿分鐘就來了。 我開門讓他進來,他也刻意打扮過,穿著整齊。 我們倆沒說話,只是對坐著。 我斟出兩杯水。 他把藥與酒都取出來,放在我面前。 「一百粒,」我說:「每人五十粒夠嗎?又在家裡吃,一救就救回來了,像做戲也似,一些誠意都沒有。」 「你想怎麼樣?」約瑟惱怒:「叫我往什麼地方找山埃去?」 「你先吃吧。」我硬起心腸說。 約瑟低下頭。 我說:「本來你可以念到大學,做醫生或是做律師,生兒育女,現在完蛋了。」 他不響。 「本來你可以光宗耀祖,報答你父母,現在也都化為灰燼了。」 他漸漸發抖。 「你害怕?」 他問:「你呢?」 「我反正豬八戒照鏡子,兩邊不是人,我倒真是豁出去了。」 「那麼你先吃。」 我也不與他多說,打開瓶子,傾倒出白色的藥丸,就往嘴裡一塞,用開水服下。 我想到以後的事,但覺渺茫,涼氣上心頭,有點害怕,又有點痛快。 我怔怔的看看約瑟,眼淚流下來。 「采玲,我對你不起。」他抓著我的手臂。 我倒出半杯酒,灌下喉嚨,嗆咳起來。 「別喝了,別喝了。」 我辣得不住咳嗽。 「采玲,都是騙你的,騙你的。」他急道。 「騙我?騙我死了,你好脫身?」我迷迷糊糊。 「不,采玲,這些不是安眠藥!」 「是什麼?」 「是嬰兒消化片。」 「什麼?」我似乎又清醒一點,啼笑皆非。 「我只怕你對我不是真心,采玲,現在我知道了,采玲,我們可以等,就聽從爸媽的意見,多等三兩年,等一切條件比較優越的時候,才談婚事吧。」 「呵。」我呆木的答,酒精是真的酒精,漸漸上頭。 我身子搖兩搖。 約瑟說:「采玲,現在你不必兩邊做人難了。」 我「咚」的一聲倒在地下,不醒人事。 我是醉倒的,乘機熟睡不醒,據說母親把父親自醫院接出來回到家中,嚇一大跳,後來才明白是醉酒,當然對約瑟很不滿意,但是也沒說什麼。 醒來的時候紅日當頭,我只覺一陣噁心,頭疼若裂。 母親問:「肚子餓了沒有?起來喝些粥水,反正你爹這兩天也吃粥。」 我也不覺得餓,只覺腳軟。 想到服藥的情況,簡直似隔世為人。 如果是真藥,就回不轉來了。 「你爸只需要休養,他很快就會康復。」 我點點頭。 母親歎口氣,「你跟裘約瑟兩個,到底打算怎麼樣呢?」 「啊我們?」我低下頭,「一切推後,過幾年再說。」 「可是你又喝醉又哭鬧的……」 「以後不會了,我們已經有瞭解。」 「真的?」母親的臉容也非常憔悴。 如今養育孩子也不簡單,她的心理負擔我明白。 我喃喃的說:「過一兩年吧。」 媽媽露出安慰的神色。大概認為過兩年我們便會淡下來。誰說不足呢,年輕人的愛一向不為人重視,如暴風雨般,一刹那來臨,一刹時雨過天青。 爸媽也曾經年輕過,他們也一定經歷過那麼一兩段,然而他們也都早已忘卻,也許若干年後,當我想起今日,我會覺得荒謬。 但在此刻,約瑟還是最重要的角色,我愛他,他愛我,我們打算結婚。 「采玲,」媽媽說:「一時衝動鑄成錯誤,這種事我們見得多,如今你的決定是明智之舉,將來你就明白。」 我明不明白毫不足惜,如今我已學了最重要的一課:我們活在這世界上,不是想什麼便可以得到什麼,以前我們實在太天真。 約瑟與我在暑假過後,仍然升學,我們有空便在一起,雖然不能結婚,但雙方家長並沒有反對我們見面,所以也仍然生活愉快。 我們自幼稚末至成熟,還需要一大段日子。 一大段時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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