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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秘書知道這個漂亮的少女身分特殊,遲疑一下,決定彙報。

  片刻,方玉堂自會議室出來,看到面色蒼白神情異常的花解語,立刻吩咐:「你去我房間稍候,我交待一兩句即來。」

  算得難能可貴了。

  可是那十來分鐘,像半個世紀那麼長。

  雖然外婆一直說,數十年晃眼消逝,並非難事。

  方玉堂推門進來,解語轉過頭去,脖子有點酸軟。

  她立刻說明來意。

  方玉堂張大了嘴,半晌做不得聲。

  然後,他斟了一杯白蘭地,喝一口。

  「怎麼會跑到人家軍事基地去取外景?又不是時裝片。」

  「別研究這些了,你人面廣,可有救?」

  「有是有。」解語一聽已經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現成有一個人,一句話,底片明朝即可放出來。」

  「我不相信。」

  「我說的都是實話。」

  「此君是誰?」

  「這人叫杏子斡。」

  解語仿佛聽過這個名字。

  「我們如何去求他?」

  方玉堂笑了,「我們?我是我,你是你,那是你們的事,我至多扯一扯線,做個中間人。」

  「好,我該怎麼去求他?」

  方玉堂為解語的勇氣感動,歎口氣。

  他說:「這位杏先生,正是我說了近一年,那個想結識你的人。」

  解語松一大口氣,像遇溺之人被托出海面吸入新鮮空氣一樣。

  「這好辦呀。」

  方玉堂凝視她,「你怎麼知道人家要的是什麼?」

  解語苦澀地一笑,「當然不會是我的靈魂。」

  方玉堂說:「你對不語的忠誠,一直使我感動。」

  「她養活我,我當然要報答她。」

  「照顧你是她的責任。」

  「她犧牲很大,而且都記錄在銀幕上,我看過她的影片,一些,真猥瑣得不堪入目,為著家人生活,她也一一忍耐,她為我,我為她,也是應該的,憑什麼我會比她高貴呢,我們是姐妹,或者,是母女。」

  方玉堂沉默一會兒。

  片刻他說,「即使有難,我也不會叫你們睡到街上去。」

  解語略覺寬慰。

  「你在這裡等一等,我到內廳去打一個電話。」

  辦公室轉角,有一間小小套房,他用來休息用。

  當下他走進去,掩上門。

  解語在門外等。

  以前,她一直納罕,他們是怎麼與她們談的條件,現在她明白了。

  大抵不用她們開口,恐怕都有中間人。

  真的實行起來,也不比想像中尷尬,冷靜地。理智地,說出交換的條款。

  才三五分鐘,方玉堂已經出來。

  「關於影片的資料……」

  「我馬上回家傳真給你。」

  「那些片約值多少?」

  「不語整副家當。」

  「其實,她的家當也不值幾多。」

  「你錯了,方先生,那是她憑勞力賺回來。」

  「一早叫她不要冒險投資。」

  「一個人到了某一階段,總想證明一些什麼。」

  方玉堂歎口氣,「我遇見不語之際,她正值你這樣年齡。」

  可是,已經有一個私生子。

  解語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那個孩子,就是她。

  別人生孩子,伴侶熱烈盼望,公公婆婆、父母親盡力照顧,她卻一個人孤零零承受白眼壓力。

  奇是奇在到頭來,這一切創傷苦楚辛酸也並未曾在她肉體或靈魂上顯露出來。

  她也算得是一個奇女子。

  到了家,外婆驚疑地問:「不語怎麼回來了?」

  解語鎮定地笑,「這是她的家,不讓她回來乎。」

  去看了看不語,仍在熟睡。

  很好,憩睡可治百病。

  解語聯絡到導演,談了半晌,把一切資料記錄下來,放下電話,詳細列出製作人姓名、影片名稱、合作單位、底片數量,外景地點、日期。

  一邊寫她的手一邊顫抖。

  額角淌著汗,慌張的她不相信她會寫字,一筆一劃都努力地做,片刻手指手腕與肩膀都酸痛起來。

  方玉堂的秘書來電催促:「請問資料找齊沒有?」

  「好了,此刻就傳真過來,請查收。」

  稍後,秘書再來一通電話,「方先生說,資料已到對方手中,請安心等候消息。」

  為此,解語一輩子感激方玉堂這個人。

  他沒有叫她等。

  他沒有搞小動作,賣關子,百上加斤,令她焦慮。

  這已是現今世界的仁人君子。

  解語一夜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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