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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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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立刻蹲下,出力幫手抬一抬輪椅前輪,果然,後邊那人一出力,輪椅便推出電梯。 那司機沒口價道謝。 解語連聲說不用客氣。 她走入電梯,下樓去。 輪椅上是什麼人?她沒看清楚。 坐在輪椅上,自然有殘疾,瞪著身體有不便的人看,是極之不禮貌的一件事。 所以她沒有看,連男、女、老、幼都不知道。 解語雖然年輕,在這方面的修為卻無比精湛,假裝看不見是她拿手好戲,演技未必比姐姐差。 學校生涯還是好的。 經過上一役,老師同學已對她另眼相看,她卻比往時更加沉默,絕無是非。 小息午膳時分,一見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堆,她立時三刻回避,走得遠遠。 有誰走過來搭訕、攀談,解語掛上一個笑,然後裝聾作啞,硬是似聽不見,說不出,連天氣都不談。 你以為談天氣那麼容易? 「天上有烏雲。」 「她說你面孔似烏雲呢。」 立刻變中傷的謠言。 最好是避不見面,既然不能夠,那麼,最好是不開口。 任憑人說她像傻瓜,名列前茅就好。 解語已掌握了做功課的竅巧,考起試來,真是無往而不利。 而讀書的秘訣,其實人人均知,乃系拼命讀,可是知易行難。 新戲的定裝照出來。 不語特地回家來讓解語過目。 解語拿在手中,愣半晌,正考慮做如何反應。 彩照中的花不語穿著不知國籍、不知朝代的古裝、高髻、大花臉、織錦袍子怕有十多層,她端坐著,似一隻洋娃娃。 類此裝束在何處見過? 解語忽而想起,三年前不語帶她到東京旅行,她們去看一個大型歌舞表演叫作米卡度,那些表演女郎就做如是妝扮。 解語沒聲價贊好。 不語看著她,「終於也識貨了。」 迷湯人人欣賞,假話人人愛聽。 解語又想起,那些表演女郎跳到半場,會忽然剝下一邊衣裳,露出酥胸,怪異詭豔。 當然,花不語不會那樣做。 她籲出一口氣。 誰知不語也嘆息一聲,「這部戲一出來,就到國際參展揚名。」 解語唯唯諾諾。 「怎麼不抬扛?」 她怕不語說她妒忌。 「你看你,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成書呆子。」 「那好呀,」解語終於笑著開口,「打入國際圈子,講英語、賺美金、住比華利山,飛上枝頭,就不必同本地那班猥瑣人、井底蛙打交道了。」 分明挪揄,不語卻沒有聽出來,還覺得剛剛好:到底是自己人,說話才如此中肯。 她笑著走了。 解語盯著那些定裝照發呆。 不語多年的節蓄,一定似水般潑到街上。 那些辛辛苦苦,流過無數汗與淚賺回來的錢。 對牢陌生人寬衣解帶,同張三李四熱烈擁吻,雖說是戲,卻真人表演,戲子生涯,辛酸之處,豈能為外人道。 怎麼可以拿這些錢來出氣。 美麗的花不語似一條鯉魚精。 這麼些年都熬過去了,眼看大功告成,修煉成仙,偏偏功虧一簣。 這種歷史官闈巨片,當然不會在都會拍攝,不語她風塵僕僕,來回兩地,不知付出多少心血。 精神異樣亢奮,說話聲音高出八度,演講時仰著頭,眼睛看著東方,解語知道這便是俗稱的走火入魔。 她同方玉堂說:「我都不再認得不語了。」 方玉堂亦覺可惜,「她以前真是個可人兒。」 「都是你害的。」 這樣嬌嗔的責怪,叫老方心癢癢,「但願是真的。」他呵呵呵笑起來。 「你不離開她,什麼事都沒有,我們仍是逛名店買首飾喝下午茶度日。」 「要變的人,遲早總會變。」 「廢話。」 「她不去馬,心有不甘。」 這才比較像真話。 「最好的十年已經過去,身為女演員,一生也不過只得這個十年,不像我們生意人,七老八十還可以有機會發大財。」 解語又深深歎口氣。 「飾老旦沒意思,自古名將與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依你說該怎麼樣?」 「結婚生子。」 解語冷笑,「我不信女子只有一條路。」 「你誤會了,女性可走的路多著呢,可是,這是最佳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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