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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他無奈的答:「遊伴有時也需要遊伴。」

  吉文沉吟一會兒,她當然不完全相信他,「但——那地方是公眾場所?」

  「當然。」他揚起眉毛。

  「我負責一切費用。」

  「來自東方的公主,你的慷慨令我感動,但請接受我一點小心意。」

  吉文又笑了。

  他帶她到一家酒廊去喝愛爾蘭咖啡,半邊屋頂由玻璃蓋成,往上看是深紫色天空與銀盤大月亮,往下看,車如流水馬如龍。

  吉文想:就像香港。

  才第二天就想家了。

  「夜景很美。」她說。

  「謝謝你與我同感。」

  「我謝你才真。」

  他又重新打量吉文,「要是我在街上看見你,一定釘你的稍,一邊吹口哨。」值回票價,管它真情還是假意,耳朵受用。

  難怪男士們喜歡尋找遊伴,原來真是享受。

  假如有足夠的時間金錢,吉文也不介意時時出來同他們逛。

  旁人說甚麼,她才不管,因為她寂寞低落的時候,旁人也沒有管。

  「我要走了。」吉文說。

  再坐下去,賬單將會是天文數字,她不能叫他送鐘數。

  他沒有勉強她,自袋中取出卡片,交在她手中,「甚麼需要,找我。」

  吉文莞爾,需要,說得真好。

  她把卡片收好。

  「其實我還知道一個跳舞的好去處。」

  「下次吧。」吉文溫和的說:「今天我累了。」

  「遵命。」他說。

  因為姿勢漂亮,使整件交易不帶一絲委瑣。

  他駕車送吉文到門口,吉文把費用連小帳暗暗遞給他,他輕輕接過,放進口袋。

  「再見。」吉文說。

  「我們再聯絡。」

  他下車彬彬有禮地替她開車門,伴她到門口按鈴。

  介芸當然還沒有睡,打開門,並且問:「不進來喝杯咖啡嗎?」

  吉文連忙說:「不了,李先生明早有事。」

  介芸有點失望,「那麼再見。」

  李開明鞠一躬,「再見。」

  介芸關上門,立即問,「他是哪間大學的?」

  吉文一怔,「我沒有問。」

  介芸抱怨:「你甚麼都不放在心上。」

  吉文微笑。

  「真是個人材,我看見他替你開車門,現在哪裡去找這麼禮貌的小生?要把握機會。」

  「表姐,晚了,快去睡。」

  「下個約會訂在幾時?」

  「沒有下個約會。」

  「甚麼?」

  吉文無奈,「他叫我隨時找他。」

  「那還等甚麼?」

  吉文想:下次來,真的得住酒店,已經累得賊死,還得把所作所為詳細向介芸彙報慘過上班。

  她打一個呵欠,回房去。

  那張小小白色卡片自手袋裡抖出來。

  李開明,附著一個電話號碼。

  他真叫李開明。

  原以為他們出來做生意,總得花點心思弄個藝名。大抵時代進步,也無所謂了,真人真事真英雄。

  吉文把卡片扔進手袋,給介芸看到可不得了。

  想到介芸,吉文十分感喟,住在大城市,而有小鎮心態,真是異數。

  一連兩天,介芸都沒有再煩表妹。

  吉文放下了心,熱烈參予他們夫妻給安排的節目。

  介芸到底是介芸,仍然憋不住,說:「大小二程要我做獅子頭給他們吃。」

  光宇說:「叫他們來好了。」

  吉文笑,「是呀,叫他們來好了。」

  「你要不要把李先生也叫來。」

  「叫來幹嗎?」

  「明知故問,連絡感情嘛。」

  「過幾天我都要回去了,有情也不便留。」

  「口口聲聲說回去,人家巴巴移民到這裡來還來不及呢。」

  「介芸,人各有志。」

  「介芸,」光宇打圓傷,「你去把二程約來再說。」

  那二程好不令吉文失望。

  大程太大,小程太小。

  大程的談吐及心態比香港人還似香港人,不出十句話就提到金子股票房產,住在外國有十年以上了,對香港卻念念不忘,明星藝員動態知道得一清二白,頻頻問吉文:「誰誰誰是不是搞同性戀?」或是「某某某有婚外情是不是?」

  吉文只得說:「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她不大看那些報導,平時忙工作忙得抽搐,還去管那些閒事?

  但是大程不相信,露出不滿的神色來。

  這傖俗的人令吉文啼笑皆非。

  介芸真的認為同這樣的人也可以開花結果?情願與這樣的人作伴也勝過獨身?

  介芸不是真的這樣想吧。

  小程正與光宇在談論上一季的超級網球賽,他同他大哥不同,全盤西化,一口美語,聽得吉文耳朵打側。

  不過兄弟倆吃起大白菜烤獅子頭來,卻老實不客氣,每人結結棍棍添了三碗飯。

  大程說:「香港的女孩子最難搞。」

  杏文看他一眼,懶得搭腔。

  光宇笑問:「何以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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