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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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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文轉過頭來,恢復笑意:「我已經有約,明天有朋友來找我。」 「誰同你拉的線?」介芸挑起一角眉毛。 「對,表姐夫,說說你投資股票的計劃。」 哪裡有甚麼朋友。 統共是泛泛之交,吉文也不高興同他們聯絡。 但介芸這種性格,她是會追究到底的。吉文發誓下次搬往酒店,但這一次沒辦法,既來之,則安之。 第二天一早,他們兩夫妻上班去,吉文逛大都會博物館。 下午出來,在市中心兜了個圈,選焙幾件禮物,感覺十分滿意,甚麼都好,就是少個伴。 吉文找到茶座,喝一杯冰茶,借電話打給介芸報告行蹤,誰知介芸一開口就問:「你的男伴幾點鐘來接你?」 吉文下不了臺,只得說:「七點。」 「你可以借我的晚服穿。」 「謝謝你。」 掛了電話,吉文想,反正玩笑開大了,索性玩到底。 她翻到電話黃頁,大段大段的「遊件服務,男士英俊有禮,細心帶你走遍紐約」,猶疑片刻,她撥了其中一個號碼。 出乎吉文意料,來接聽的是一位小姐。 「需要甚麼樣的服務?」 吉文吞一口涎沫,不能再拖延。「三小時晚餐,管接送,對了,要黃種男士,斯文一點的學生型。」要命,完全知道要的是甚麼,像個老主顧。 「地址電話?」 「今晚七時請來巴洛彎路九號接段小姐。」 「小姐,收費一小時是——」 吉文聽了倒抽一口冷氣,同大律師出差費用差不多。 吉文掛上電話,發覺一邊面孔激辣辣的發燙,心中盤算:亮過相,一出門,一到餐廳,立刻叫他走。 也好,吉文自嘲,先演習起來,將來真有需要的時候,駕輕就熟。 介芸不停追問:「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不知道,盲約。」吉文很坦白。 「啊。」 吉文換好衣裳等,因是買回來的服務,一點也不緊張。 七時正,門鈴晌,吉文想,護花使者準時上班來了,多爽快,難怪這種生意門庭若市。 介芸去打開門。吉文站在表姐身後。來人果然說國語:「請問哪位是段小姐?」 他高大英俊,一表人才,彬彬有禮,同廣告上所形容的一模一樣,吉文詫異,看不出他們是幹這一行的人。 她挺身而出,「我。」 他看清楚吉文,也十分意外,隨即笑問:「準備好了?」 吉文點點頭,回頭朝介芸笑一笑,這一切,為只為使表姐滿意。 上了車,吉文鬆口氣。 那位服務員說:「敝姓李,李開明。」 「你好,李先生。」 「段小姐你好。」 吉文舒舒服服靠在車位上。 只聽得李開明說:「我分別在瑪歌餐廳以及楓林川菜訂了位子,你喜歡哪一間?」 吉文沒想到他那麼周到,立刻說:「瑪歌。」 「吃完飯想不想跳舞,抑或逛逛街,去看歌劇亦可,我有票。」 吉文不相信這是真的,這服務簡直一等一,但她得適可而止,否則一直下去……吉文面孔又紅了。 李開明看她一眼,笑說:「放心,我這個人賣藝不賣身。」 吉文一怔,這樣的話是明初天涯歌女的陳腔濫調,怎麼會由昂藏七尺英俊小生說將出來,她忍不住笑。 本來她想付他酬勞,叫他即走,但她一個人,流落在紐約五光十色的夜市裡,如何消磨三小時? 早回家,介芸不會放過她。 一切意外,都是這樣開始的吧,你以為可以控制它,其實它早已控制了你。 他非常懂得叫酒選菜,吉文儘量大方地與他閒談,雖然好奇心越來越熾,並不敢刺探他入行經過。 最後,還是李開明先提起:「段小姐,你何需遊伴服務,你自己就是最佳遊伴。」 見他這麼坦白,吉文笑:「謝謝你,好久沒有聽到這樣動聽的讚美語。」 他溫和地笑,橫看豎看都像個大學生。 「我有我的苦衷。倘若我不為自己安排遊伴,家人就會橫施辣手。」 「啊,」李開明很幽默的說:「業餘水準,真會叫你啼笑皆非。」 吉文一想,一口茶差些兒含不住噴出來。 她輕輕問:「你白天做甚麼?」 他不以為忤,「讀書。」 「啊。」 「工程第四年,學費太貴,負擔不起,晚上出來兼職,做酒保或侍應生永遠賺不到這種收入,必需抉擇。」 真是男女平等了。 吉文咳嗽一聲。 「客人多數是來自中部的白種寂寞中年婦女,有些想知道唐人是否每個都會功夫。」 「也有難堪尷尬的時候吧。」 「哪一個行業沒有呢。」 「說得好。」 吉文吃了很多,情緒也不錯,她看看表,「我要走了。」 「這麼早?」他意外。 「我只想告訴他們,我不是沒有約會的。」 「段小姐,這樣吧,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你毋需付出額外費用,而且,這頓飯由我請客。」 吉文看著他,「為甚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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