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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維真看她一眼,「這是甄保育林倚梅兩夫妻酬賓擺茶會的帖子。」

  啊。

  一張給維真及乃意,另一張給岱宇。

  乃意躊躇,「你說岱宇該不該去?」

  維真一時沒有答案。

  「不去只怕有人說她小器,不如叫她與韋文志同往。」

  維真的意見來了,十分兇猛,「去什麼,有什麼好去?還能做朋友,又何必分手。」可見原來他心中一直替岱宇不值,「做什麼戲,又給誰看?何用為不相干的人故作大方,告訴甄保育,淩岱宇在珊瑚島弄潮未返。」

  乃意大力鼓掌,啪啪啪。

  維真似動了真氣,「正在山盟海誓,忽爾見異思遷,對這種人,小器又何妨,記仇又何妨!」

  乃意喝彩,「好,好,好。」

  「根本不必叫岱宇知道這件事。」

  乃意見維真同心合意,便將帖子扔進廢紙箱。

  維真卻拾起其中一張,「喂喂喂,我們還是要去亮相的。」

  怎麼說法?

  維真笑笑,「同甄家尚有生意來往。」

  乃意不由得惆悵起來,公私這樣分明,她一輩子都做不到,非得像維真這般活絡不行。

  過幾日,乃意已渾忘這件事,岱宇卻找上門來討帖子。

  乃意據實相告,「扔掉了。」

  岱宇冷笑,「你有什麼權扔掉我的東西?」

  又來了,半條小命才揀回來,又不忘冷笑連連,看樣子她這個毛病再也改不過來。

  「我們不想你去。」

  「我並沒有說要去。」

  「怕你難以壓抑好奇心,定要去看看,人家賢伉儷長胖了還是消瘦了。」

  「你太低估我。」又是冷笑。

  乃意不語。

  「說真的,他們胖了還是瘦了?」岱宇終於問。

  「不知道,自茶會回來再告訴你。」

  岱宇燃著一根煙,「想起來,往事恍如隔世。」

  「那才好,要是歷歷在目,多糟糕。」

  岱宇嘴角抹過一絲苦苦的笑,乃意知道她說的,乃屬違心之論。

  乃意於是問:「你倒底去不去,去就陪你去。」

  「我沒有那麼笨,你替我找個藉口,買件禮物,請他們饒恕我缺席。」

  「得令,遵命。」

  「然後,告訴我他們是否快樂。」

  「人家是否快樂,干卿底事?」

  岱宇低頭,看牢一雙手,不語。

  「說到底,你究竟是希望人家快樂呢,還是不快樂?」

  岱宇看向遠處,「你說得對,一切已與我無關,在他的世界裡,我是一個已故世的人物,倘若不識相,鬼影憧憧地跟著人家,多沒意思。」

  「哎呀,」乃意拍拍胸口,「總算想通了。」

  岱宇扭過頭來嫣然一笑,「還不是靠您老多多指點。」

  忽然又這樣懂事,真教乃意吃不消。

  岱宇摟著乃意肩膀,「你最近怎麼了,說來聽聽,如何同時應付事業愛情學業,想必辛苦一如玩雜技。願聞其詳。」

  乃意傻笑著不作答。

  淩岱宇終於覺得這世上除了她還有其他的人了,居然關心起朋友的起居飲食來。

  以往,在感情上,她只懂得予取予攜:淩岱宇永遠是可愛純潔的小公主,專等眾人來呵護痛惜,處處遷就她是天經地義,名正言順之舉,習慣把一切不如意事轉嫁親友負擔,很多時候都叫人吃不消。

  在乃意心底下,一直懷疑,甄保育會不會也就是為這個反感。

  不知道是幸是不幸,隨著環境變遷,岱宇這個毛病好似有改過的趨向。

  半晌乃意才咳嗽一聲,「呃,我嘛,乏善足陳。」

  岱宇看著她,「乃意你這點真真難得,你是少數對自己不大有興趣的人,一說到自身,支支吾吾,岔開話題,不置可否,多可愛。」

  乃意汗顏。

  她認識若干愛自己愛得無法開交,愛得死脫的人,一開口,三五七個鐘頭,就是談他個人的成敗得失,喜怒哀樂,別人若打斷話柄,會遭他喝罵,略表反感,那肯定是妒忌。

  「乃意,」岱宇又怯怯地說,「我也太自我中心了吧。」

  啊,居然檢討起自己來。

  乃意感動得眼晴都紅了。

  「不,」她連忙安慰好友,「你只是想不開,慢慢會好,不是已經進步了嗎?」

  話要說得婉轉,不能直接打擊她,可是也不得不指出事實,唉,做人家朋友不簡單。

  岱宇苦笑,「我還有得救?」

  乃意不忍心,「小小挫折,何用自卑,岱宇,我看好你,不要讓我失望。」

  「乃意,你真是煲冷醋專家。」

  「岱宇,曬完太陽戲畢水,也該有個正經打算了吧?」

  「韋律師也那麼說,我總是提不起勁,」岱宇搖搖頭,「不知是否遺傳,一身懶骨頭。」

  任乃意要是有那樣的條件,任乃意可能會做得比她更徹底。

  茶會那日,區維真與任乃意因想早走,到得很早。

  新居看得出經專家精心炮製,光是道具,已叫人眼花繚亂:威士活的瓷器,拉利克的水晶,蒲昔拉蒂的銀具……

  乃意暗暗搖頭,肯定這些都是林倚梅的妝奩,做壞規矩,世上女子乾脆不用出嫁。

  任家沒有嫁妝,只得人一個,乃意吐吐舌頭,要不要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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