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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大家把心底話講出來,舒服不少。

  半晌,郁滿堂說:「不過,我會檢討我的嘴臉。」

  祖琪籲出一口氣。夜深,靜寂得連掉一根針都聽得見。

  幸虧冰箱裡有的是冰凍德國啤酒,兩個人一下子喝掉半打。

  祖琪輕輕問:「楊綺德女士呢?」

  「你還記得她名字。」

  祖琪哼一聲。

  「她早已離開公司到寰亞機構辦公。」

  「她們夠能幹,一下子三級跳,名利雙收。」

  這時,郁滿堂凝視她。

  祖琪怪不自在,「看什麼,我自知魚尾紋一大堆。」

  郁滿堂卻說:「就猜你已經知道馮君身分。」

  祖琪震盪,「你怎麼曉得?」

  「祖琪,這不是一宗秘密,馮君也沒有刻意隱瞞,社交圈很多人都心中有數,是你特別天真,又不懂得留意蛛絲馬跡。」

  半晌,祖琪自嘲:「是,見有個把追求者,樂得眼睛都花了。」

  「要是真的喜歡他,其實可以放開懷抱。」

  「哪裡有喜歡到那個地步。」

  「有些女士不介意男伴這種過去。」

  「她們也許另有苦衷。」

  郁滿堂又開一瓶啤酒。

  祖琪說:「我,只愛自己。」

  郁滿堂忽然說:「不見得,假如有子彈射向祖琛祖璋或是弟弟,你必定會不加思索飛身去擋。」

  祖琪張大了嘴,他真瞭解她。

  「你只是沒找到值得愛的男人。」

  他放下瓶子站起來,取過外套。

  祖琪說:「喝多了不要駕車,叫司機來接。」

  「這麼晚了,不好叫醒人家。」

  「我送你。」

  郁滿堂笑,「真是孩子氣,你喝得比我還多。」

  「那麼,在梳化上睡一覺。」

  「謝謝照顧。」

  祖琪呆半晌才說:「郁先生,沒想到同你聊天可以推心置腹。」

  郁滿堂卻說:「這些許本事也不能感動你。」

  他倒在梳化上,呼嚕呼嚕扯起鼻鼾來。

  祖琪睡了大半天,這時清醒了,無事可做。

  郁滿堂的手提電話響起來,祖琪順手把它關掉,喃喃說:「又不是塌了高樓。」她回到臥室去。

  祖琪整晚看電視上演的舊戲,天蒙亮,聽到有汽車駛進私家路來。

  她下樓去看個究竟,只見司機氣急敗壞說:「太太,郁先生是否在這裡,公司遭人縱火,我們到處找他。」

  祖琪嚇一大跳,哎唷,真不該把電話全關上,她連忙去喚郁滿堂,他轉身醒來,看到祖琪,一時像是不知身在何處,伸手握住她的手。

  司機連珠炮似的報告,他頓時沉著下來。

  祖琪發覺郁滿堂整個人變了,堅毅、沉默、鎮定、喜怒不露,立刻打了幾遍電話,真是個辦事的人,處變不驚,祖琪暗暗佩服,她斟一大杯黑咖啡給他。

  他還來得及安慰祖琪:「火已救熄,警方正在現場料理,公司一直有保險,別擔心。」

  「營業可受影響?」

  「馬經理說清理後可照常營業。」

  「是什麼人幹的?」他笑笑,「商場上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他披上外套跟司機往外走,祖琪不由得替他擔心。

  到早上七時正,新聞片段已經播出實況,只見證券行門口熏得一片漆黑,水漬嚴重,部分機器受到破壞。

  警方說:「懷疑是在股票市場上損手爛腳人士懷恨在心,圖施報復。」

  祖琪內心極度不安。要是火災在白天發生,只怕有人受傷,她更衣出去親自視察。

  到了公司門口,郁滿堂一見她馬上迎出,輕描淡寫說:「你來幹什麼?小事情,一兩天重新裝修好了,照常做生意。」

  祖琪呆呆地看著他,他真是大事化無的高手。

  「你不放心?」對祖琪的關懷,他感動不已。

  祖琪點點頭。

  「警方已在追查,很快水落石出。」

  祖琪說:「你賺夠沒有,不如退休。」

  郁滿堂大笑,「一點點挫折就要退?」

  他握住祖琪肩膀搖兩搖,兩人竟像老朋友一般。

  「我叫人送你回家。」

  「我想逛逛街。」

  「昨天一夜未睡,你該休息了。」

  祖琪答:「心裡驚慌,睡不著。」

  「還有,如果沒有意思,別再去第一書店了。」

  「我明白。」

  他們竟彼此管起對方的事來。

  祖琪獨自離去,她到咖啡店坐一會兒,然後接弟弟放學。

  司機及保母一見她便走上來招呼,祖琪問:「老師對弟弟有什麼意見?」

  頑皮的保母笑:「聰明兒通常是這樣。」

  祖琪想一想:「他純愛鬧。」

  別的孩子都出來了,獨不見志一,祖琪不禁到課室裡找,只見老師正叫他抄功課。

  小孩子一坐在書桌前,比祖琪想像中正經得多,她忽然淚盈於睫。

  老師抬頭,先看到一團豔光,然後發覺一位太太站在門外,她請她進來,「志一馬上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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