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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診所看護的答案:「是,我們的確有這位客人,但是未經同意,不能透露他人地址電話。」

  他又查電話簿,但並無彭祖琪登記。

  他又不捨得把盒子交到診所去待領。是,不捨得,這個沿自佛偈,無法英譯的形容詞竟貼切地描繪了他的心情。

  他震驚了,迅速放下胭脂盒,當它是一塊烙鐵。

  彭祖琪根本不知道她丟了東西。

  這種玩意兒她整個抽屜裝得x滿滿,時時流失,根本無所謂。

  約會仍然不斷,許多邀請,帖子一疊疊寄到,要去的話,一天可以跑幾次。

  祖琪在人群中有意無意尋找具可能性的人物,總是一無所獲。

  他們的襯衫太花,頭髮過油,要不面白無須,要不男權至上,還有,雖無過犯,說話無味。

  她同祖琛說:「現在,才知道你同祖璋是多麼難能可貴。」

  祖琛說:「還有郁滿堂呢,他不拘小節,疏爽大方,也是個瀟灑的鬚眉男子。」

  祖琪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有些人的好處,要慢慢發掘。」

  「祖琛,你總是幫著鬱。」

  「是,我與他性格背景完全不同,但我欣賞他。」

  「你許久沒有同他碰頭了,他現在經營賭場。」她把前夫的情況說一次。

  祖琛說:「你我不是生意人,也許他們身不由主。」

  祖琪笑了,仍然站在他那邊。

  祖琛忽然問:「同渡邊那筆,終於結束了?」

  祖琪默認。

  「有人在雪梨見過他,他仍在大學教書。」祖琪不出聲。

  「祖琪,勸一個女子守婦道並非封建,實是為了她福利著想。」

  「是,是。」

  祖琛聽到她敷衍的意思,不禁好笑。

  「我看到志一照片,他眉宇間有點像祖璋。」

  「是,像足舅舅。」再寒暄幾句,談話便告一段落。

  彭家的電話一向響個不停,祖琪從不親自接聽。

  那天下午,門鈴一響,進來一個小小人兒,口齒清晰地高聲問:「媽,在哪裡,我找媽媽。」

  祖琪定睛一看,嚇一大跳,「咦,弟弟,你怎麼會說話了?」

  保母笑說:「我們也覺訝異。」

  祖琪蹲下,輕輕同他說:「你還會說什麼?」

  保母提醒他:「床前明月光。」

  那兩歲不足的孩子把那首著名的五言詩背誦出來。

  祖琪笑得流淚,「還懂什麼?」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祖琪一聽,忙說:「這首不好,太悲傷了。」

  接著,他跑上跑下玩耍,活潑調皮。

  保母追著阻止,祖琪說:「你去吃點心,休息一下,別管他。」

  祖琪愈看他愈覺得他似小小祖璋,十分歡喜。

  孩子已經近兩歲了,她才有點做母親的喜悅。

  那天,志一在母親家裡逗留了很久。

  郁滿堂不放心,打電話來問:「弟弟仍在你處?」

  「是,跟園丁學種花。」

  「那豈非一身泥?」

  「不怕,洗乾淨了才回家。」

  「像我,」郁滿堂忽然感慨自嘲:「一腳泥。」

  祖琪說:「放心好了,他會回家吃飯。」

  可是弟弟玩累了,洗完澡,不肯走,發一陣脾氣,睡熟後,才由保母抱著讓司機接走。

  他一出門,屋裡頓時靜下來,連傭人們都悵然若失。

  片刻,門鈴又響。

  傭人不知多高興,「一定是他們忘記什麼。」奔出去開門。

  在門前說半晌,使得祖琪問:「誰?」她親自走過去看。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年輕男人。

  他也看到了她,立刻說:「彭小姐,我是第一書店的馮仕苗。」

  祖琪茫然看著他,她記憶裡完全沒有這個人。

  馮君咳嗽一聲,取出一隻小小絲絨袋子,「彭小姐,那次,你在敝店留下這個,我特來歸還。」

  祖琪一看,正是她的胭脂盒,可是,怎麼會在一個書店東主的手裡!

  馮仕苗見祖琪完全想不起來,有點氣餒。

  幸虧祖琪說:「請進來說話。」

  她順手接過盒子,放在一邊。

  馮君一看,懊悔不已,早知不送回來也罷,原來,她一點也不在乎。

  祖琪笑說:「第一書店我時時去,它在都會是一個傳奇,是沙漠中的綠洲。」

  一聽到這樣的讚美,馮仕苗又覺沒有來錯,心裡喜滋滋。

  「為什麼叫第一呢?」仿佛不夠謙厚。

  「咦,顧客第一呀。」原來如此,這又不同。

  「真是一家好書店,學生流連、打躉、瀏覽,全部歡迎,很難做得到。」

  「他們才是將來基本顧客。」說著臉紅了。

  沒想到這位標緻的小姐對他的書店高度評價。

  祖琪又說:「當初,大家都不看好一家占地兩萬平方呎,請顧客坐著喝咖啡的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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