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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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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琪站起來,「說我不在。」 可是,來人在門外喊:「祖琪,請讓我說幾句辯白的話。」 祖琪聽出是渡邊的聲音,若是大嚷,必定驚動鄰居,又是一出鬧劇。 祖琪想了一想,走到門前,「我們到附近公園去說話。」 渡邊見到她,鎮靜下來,「祖琪,你為何不告而別?」 祖琪冷冷答:「你心知肚明,何必再來找我,簡直畫蛇添足。」 「我須解釋。」 「不要解釋,不要抱怨。」 「我看到門上的結婚證書,那不是真的,二十五美元可在布朗士區買到。我從沒結過婚,也不認識叫蘇珊的女子。」 祖琪愣住。 「有人陷害我。」渡邊說。 祖琪不出聲。 「有人趁我一走開,便上門向你說謊,那人不甘心我同你在一起。」 祖琪問他:「那人是誰?」 「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有一部空街車經過,渡邊叫停,與祖琪上車。他們來到市區一個比較平民化的消費區,找到一間西菜館,進去坐下。 祖琪問:「有好戲看嗎?」 「請稍等。」 這間餐館生意很好,看得出是白領下了班喝上一杯的歇腳處,人擠,嘈雜。不知怎地,祖琪忽然覺得這是幽會最安全的地方,反而不易被人注意。 等了十五分鐘,有一張小小凳子空出來,他倆坐下,叫了飲料。 渡邊說:「那人就快出現,每星期三這個時候,他都會來吃一客煎洋蔥小牛肝。」 「你怎麼知道?」 「他調查我,我就不能偵察他?」渡邊非常氣忿。 祖琪發覺他不再是從前那個帶她去詩社的渡邊,愛戀之意蕩然無存,她說:「我沒空,我要走了。」 「坐下,他來了。」 祖琪抬起頭,看到郁滿堂走進餐館來,他身邊有個年輕女子,他握著她的手,狀甚親熱。 「看到沒有,這是他的情人,你以為他會癡癡的等你回去?才怪。」 祖琪在該剎那對渡邊這個人有說不出的厭惡,她想朝人多處溜走,但是已經來不及,郁滿堂一眼看到了她。他鬆開女伴的手,朝祖琪走來。 祖琪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只是呆視。 郁滿堂已經走到面前,「這麼巧!」他說:「祖琪,讓我來介紹,這是我助手楊綺德,她做學華從前那位子。」 那楊小姐衣著考究,哪裡像一個小助手,但是她態度很好,客氣地叫一聲「郁太太」。 祖琪輕輕說:「我已經不是郁太太了,你比較像郁太太。」 那楊小姐也回敬:「那真要問過郁先生。」 郁滿堂真有一手,他居然說:「一起坐可好?」 「不,」祖琪說:「我已經吃飽。」 她站起來,提醒自己取大衣手袋,道別,走出門去,渡邊在身後跟出來。 「看到沒有,就是他陷害我。」 祖琪無比厭惡地轉過頭來:「我以後都不要再見你,請你永遠消失在我跟前。」她截了部車子,立刻駛回家中。 那渡邊呆立街頭,他滿以為自己做得全對,不知錯在什麼地方。 他不明白的是,有許多事,祖琪根本不想知道。他硬叫她親身目睹,反而令她下不了臺。 那一個晚上,祖琪看電視至深夜,忽然聽見有聲響,她揚聲:「祖璋,你回來了,快把舞會趣事告訴我。」 那時,他們父親已經臥病在床,祖璋卻仍然往外跑,祖琪悶得發慌,要等他回來聊天。兄妹往往談到天亮,現在,再也沒有可能。 祖琪落下淚來。 天亮了,有人按門鈴,祖琪怕是渡邊,一看,卻是郁滿堂。 她納罕:「你來解釋?無此必要,我們早已分手。」 「不,我來找你喝杯咖啡。」 「我剛想休息。」 郁滿堂攤攤手,樣子尷尬,祖琪笑出來。 她請他進屋。郁滿堂抬起頭,看到玄關的水晶燈,想到他第一次進這間屋子的情況。 舞會,靡靡的音樂、巧克力蛋糕香味……他以為走錯了屋子,這不是一間空屋嗎?有人來應門,請他稍等,他第一次見到美麗的彭祖琪。 回憶到這裡,他低下了頭。 祖琪捧出咖啡來招待他。 郁滿堂有點疲倦,他忽然說:「祖琪,回家來,讓我們從頭開始。」 祖琪有點為難,輕輕說:「你並不需要我。」 「外邊世界沒有什麼好處,人又奸詐醜陋居多,不如回家來,看弟弟成長。」 祖琪笑了,他仍當她是小孩。 他慢慢喝完咖啡,「來,到我公司來參觀。」 不知怎地,祖琪好奇,也有興趣,於是跟他出去。 證券行仍在同一間大廈,可是規模大了好幾倍,人客進進出出,圍住報價表板虔誠膜拜,七情六欲都現在臉上。 「祖琪,這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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