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不羈的風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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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醫生收斂了笑容,略為欷虛,「所以,我打算丫角終老。」 「那倒不必。」 陸醫生又笑,「我是心理醫生,我明白自己的心理狀況,我一直希望有兩個男伴,一名滿足我肉體需要,另一名安慰我的心靈。」 歐陽震驚,「多麼大膽的論調,唐清流比起你,還簡單得多。」 陸醫生笑,「所以,我才一直說,不用為唐清流擔心。」 「醫者可否自醫?」 「不能自醫。」 歐陽訝異地說:「那麼,你承認有病。」 「人人都有病態。」 歐陽否認,「不,我挺正常。」 「歐陽律師,你利慾薰心而不自知。」 歐陽變色,拂袖而去。 從此之後,他也沒有再去見陸醫生。 清流對於這次旅行十分興奮。 管家替她收拾衣服,雖然陣仗不如劉太太,也足足三四隻大箱子,一天換早午晚夜四套服裝論,十多天下來也得換近百件衣裳。 清一色幾乎都是乳白色衣服,這倒好,不用帶太多鞋子。 歐陽說:「高興就好,一個人最要緊高興。」 想起陸醫生對他的評價,鬱鬱不樂。 唐清流學著劉巽儀太太的排場,上船去了。 她更加年輕漂亮,因此,加十倍引人注意。 到了船上,她並沒有四處尋人,她悠閒舒適地,正式度假。 一早吩咐廚房吃全素,不沾葷腥,不與人同桌,整箱某種牌子礦泉水也提前準備好,床單需一日換兩次…… 不像公主,也似顆明星。 船上人竊竊私語。 「你看她什麼年紀?」 「廿餘歲。」 「不止了吧。」 「莫非是矯形醫生的傑作。」 「有人見過她游泳,身段的確只得廿歲出頭。」 「那麼年輕,財富何來,父親是誰?」 「不知道。」 「後臺是誰?」 「還沒打聽出來。」即是肯定有其人。 「那麼神秘,可見不是正派人物。」 嗤一聲笑,「那自然,名種馬連外公外婆,祖父祖母的名字都數得出來。」 「還有,畢業自哪間學校,讀的是哪一科,兄弟姐妹幹什麼,對象是誰,全部一清二楚。」 「光是錢,有何用。」 語氣都很尖酸。 唐清流坐在甲板上,一句也聽不到。 要令她聽到她不願意聽到的聲音,或是看到她不願意看到的事,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她的涵養忍耐功夫在這種時刻可以發揮至無限上綱。 背後必然有人說話,那是肯定的。 她不是不在乎,而且一點辦法都沒有,既然如此,不如放開懷抱,做她要做的事。 清流身邊圍滿各種年紀的男士。 年紀大一點的覺得他們也有能力提供來歷不明的資源,故不甘後人,中間一撮認為這位唐小姐成熟懂事,已過天真期卻仍然保有青春乃最最動人,至於在她身邊兜著轉的年輕人,可分兩批,一種純想接近她音容,另一種,是想撈點油水。 是,每只郵船都是一個小小的社會。 因此每只船上都有余求深。 所以,劉巽儀太太喜歡船,唐清流也喜歡船。 尤其是這只不羈的風。 假期愉快極了,不像劉太太,清流可不必坐輪椅,她年輕力壯,隨時可以跳舞到天明。 今晚請她到舞池的,是一名中印混血兒,皮膚黝黑,眼睛雪亮,跳起探戈來,得身應手,從舞池一頭滑到另一頭,不費吹灰之力。 他並非正經人。 「你叫什麼名字?」 「菲臘查寧。」 「不,你叫求深。」 「什麼?」 「求深。」 那菲臘是何等機伶的角色,即時聳聳肩,無所謂地答:「是,求深。」 可是清流隨即改變了主意,她又說:「不不,你不是求深。」語氣中有點失望。 那混血兒笑了,「你立定心思沒有?」 清流終於說:「你不是余求深。」 菲臘說:「好,我不是余求深,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余求深是什麼人了嗎?」 清流仰起頭,「不管你事。」 若是換了普通人,早覺得唐清流有神經病,可是菲臘卻是司空見慣,繼續跳舞,領著清流滑到舞池另一邊去。 音樂停止,他斟酒給清流。 「來,我帶你去看月色。」 他握著她的手,拖她走到甲板一個冷角落,「看。」 月亮如銀盤般燦爛,他站在她身後,雙手搭在她肩膀上,輕輕吻她耳朵。 清流閉上雙眼,「求深?」 對方沒有回答,柔軟的嘴唇又接觸到她後頸。 清流微笑,陶醉地說:「求深,我們終於又再見面了,我一直盼望這一天。」 菲臘聽不懂中文,可是,他不需有語言天才,他抬起頭,雙臂抱住清流的腰身,下巴剛好扣在清流頭頂,輕輕說:「月色下你似一個仙子。」 任何女子都喜歡在欣賞良辰美景之餘聆聽這種甜言蜜語。 清流又說:「今日,我們兩人身份也已經不同。」 「唔。」 「有無考慮我的建議?」 「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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