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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陸醫生已經來過,與她談了幾句。

  清流像是很喜歡與陸醫生傾談,她這樣同歐陽說:「醫生漂亮沉著,真是難得,十分智能,又有耐性,每日與她談上一小時,非常開心。」

  能夠這樣清晰地分析醫生性格,可見思路還算分明。

  天天到心理醫生處,變成她的主要節目。

  漸漸陸醫生把話題引入正路。

  她輕描淡寫地說:「我接到消息,余求深已經辭世了。」

  清流猛地抬起頭,「誰說的?」

  她本來躺在皮沙發上聽音樂,此刻反應激烈。

  陸醫生警惕,仍然很鎮定地說:「他妻子叫人通知你,並且把用剩的款項還給你。」

  清流霍地坐起來,大聲斥責道:「我根本不知道你說些什麼,我與余求深不過暫時失去聯絡而已,遲早會找到他。」

  陸醫生取出一張文件,遞給清流。

  「這是什麼?」

  「余求深的死亡證明書。」

  清流一手掃開,拒絕接受,「你們弄錯了。」

  「不,清流——」

  「醫生,你怎麼糊塗了,難為我還一直欣賞你,我想,以後我再也不必到你診所來。」

  她一骨碌起來,取過外套手套就走。

  陸醫生連忙追出去,清流已經走進電梯。

  看護急急致電司機,司機跑到大廈褸下,剛剛看到清流出來。

  只見她怒氣衝衝毫無目的地向前走,司機只得默默跟在她身後。

  半晌,見她站停在櫥窗前,才敢上向說:「唐小姐,我們先回家去吧。」

  唐清流居然沒有反對,聽話地跟司機返回寓所。

  從此以後,她不肯到任何心理醫生的*所。

  每月見到歐陽,聽完財務報告,就追問:「有無求深的消息?」

  歐陽默然。

  清流生氣,「都不知你怎麼辦的事,再給你一個月時間,遲些我自己動手。」

  歐陽只得去請教陸醫生。

  「為什麼一定要尋找余求深?」

  陸醫生微笑,「余求深不過代表她一心一意追求的一些東西。」

  「那又是什麼,她現在不是什麼都有了嗎?」

  「或者是愛情。」

  歐陽不以為然,「咄。」

  「或是一點點她嚮往的,但從未得到過的柔情蜜意。」

  「陸醫生,那余求深是一個——」

  「那不重要,我也是女人,我可以瞭解。」

  「唐清流必須從死胡同裡走出來。」

  陸醫生啞然失笑,「也許,你口中的死胡同正是她的避難所,正如你說,她現在什麼都有了,不必擔心。」

  「可是,人家會說她有精神病。」

  「歐陽律師,普通人才患精神病,富人或有才華的人只不過是有怪癖。」

  歐陽攤攤手,「你都這樣說,我還有什麼辦法。」

  會議解散。

  一日,唐清流萬分火急傳他去見面。

  這個時候,歐陽已經習慣她的習性,而且也不再介意,因為她對他絕對信任,而且,她那種小女孩般的倚賴,使他感動。

  她在門口等他。

  「歐陽歐陽,快進來。」

  精神恢復了,體態半愜,比往日更加漂亮,她又喜歡穿淨色簡單的服飾,看上去清麗脫俗。

  況且,又有身家,覬覦這可人兒的異性還會少嗎,可是,她一直維持清教徒似的生活。

  清流熟絡地把手臂套進歐陽的臂彎。

  她語出驚人:「我知道求深在何處了。」

  歐陽看著她。

  啊,尚未醒覺,他不禁一陣心酸。

  嘴巴卻不得不敷衍道:「是嗎,在什麼地方?」

  「我們應該早就猜到。」

  歐陽溫和地說:「你告訴我。」

  「當然是在不羈的風上呀,他最喜歡那只船。」

  「對,我怎麼沒想到。」

  「歐陽,我們馬上買船票。」

  「我哪裡走得開。」

  「噯,你這個人最掃興。」

  歐陽只得賠笑,「現在是秋季,不羈的風,應讀走加勒比線。」

  「求深最喜曬太陽,他說,男人最佳化妝便是金棕色皮膚。」

  是嗎,那不學無術,靠女人吃飯的軟腳蟹曾經那樣說過嗎,有什麼值得唐清流津津樂道?他實在想不透。

  「你如果想旅行的話,我叫碧玉陪你上船。」

  「好極了,我要住那種兩房兩廳的大單位。」

  「我去看,這樣急還有沒有。」

  「歐陽最有辦法。」

  歐陽不為所動,輕輕說:「我怕你會失望。」

  「嘿,我收到可靠消息,余求深的確在不羈的風上。」

  清流還故作神秘,歐陽暗暗好笑。

  「那,儘管去看看吧。」

  歐陽替清流訂好船艙,把這件事告訴陸醫生。

  陸醫生不語。

  「她怎麼可能找到那人,那人已不在世上。」

  陸醫生笑,「我的看法與你相反。」

  「什麼?」

  「她要追求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她的理想,如果她願意,一定找得到。」

  歐陽呆半晌,終於也明白了。

  他忽然輕輕問:「一個女子,長得像你那樣冰雪聰明,是否一種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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