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不羈的風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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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裡?」 清流只得踏前一步。 塔麗泰說:「來了,來採訪你呢。」 余求深微微轉動眼睛,像是凝視唐清流,半晌,他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呼出一口氣,閉上眼睛,仿佛進入迷離境界。 塔麗泰站起來,歉意地說:「對不起,他認人有困難。」 不。 他是真的不認得唐清流。 無數闊太太身邊的某個丫環,調笑過幾句,轉瞬即忘。他是真的忘記了。 「請過來喝杯咖啡。」 清流坐下來,雙手一直抖。 阿張在那邊與塔麗泰母親交談。 「……我只是菠蘿園一名管工。」 「由唐小姐負責一切費用好了。」 「這倒也好。」 清流忽然清醒過來,打開手袋,寫了一張美金支票。 阿張過去,把支票遞給塔麗泰,然後輕輕同清流說:「這裡沒我們的事了。」 清流要費很大的勁才能挪動雙腿轉身,她步伐艱難,踉蹌地走回車子內。 阿張鬆口氣,像逃一般把車子開得像陣風,一下子刮走。 到了酒店大堂,歐陽律師迎出來。 清流意外,「你來了。」 「實在不放心。」接著,他轉過頭去問阿張,「見到了?」 阿張頷首。 歐陽攤攤手,「此案終於可以了結。」 清流不語。 歐陽見她神情呆滯,勸道:「你們彼此已認不出對方,可見已無印象,還有什麼留戀?」 清流想半晌,悽惶地說:「那人不是余求深。」 歐陽吸進一口冷氣,「那千真萬確是余求深。」 「不,」清流輕輕說:「他不會不認得我。」 歐陽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得長歎一聲,「我們先回家再說吧。」 清流喃喃問:「回家?」 歐陽扶著她,默默無言。 他叫人:「張勇,送我們去飛機場。」 清流躊躇,「可是——」她拉著歐陽。 歐陽很耐性地問:「還有什麼事?」 「我們還是得尋找余求深。」 「清流,你已經見到余求深。」 「我們搞錯了,非得繼續努力找不可。」 歐陽只得說:「是,是。」 他帶著清流回去。 一路上並無異樣,在飛機上,她小睡、翻閱雜誌、看電影。 忽然之間看到好笑的情節,她笑個不已,笑聲並不難聽,宛如銀鈴。 可是她並沒有在一兩分鐘之後停下來,仍然格格笑下去,前座開始有人側目。 笑聲變得歇斯底里。 歐陽不動聲色,輕輕按住清流手臂說:「你看這段新聞。」 清流的注意力被移轉,笑聲才停下來,她看著經濟版頭條,過一會兒茫然問:「任天生是誰?他主持新船下水禮同我有什麼關係?」 歐陽溫和地說:「你休息片刻吧。」 一到家,歐陽立刻請醫生來。 清流說:「我可沒有病,為什麼找醫生?」 歐陽安撫她:「跑完天下回來,檢查一下也是好的。」 「我累極了。」 「你隨時可以休息。」 清流伸一個懶腰,往樓下走去。 管家碧玉連忙出來說:「唐小姐,這邊才是。」 清流像是完全不記得寢室在何處,要叫人領著進去。 殷醫生來了。 歐陽與她在書房細談。 殷醫生聽完細節,沉吟半晌,「我看得聯絡精神科的趙醫生。」 歐陽心涼了一截。 「別擔心了,及早治療,可以痊癒。」 「是什麼症?」 「不肯定,我並非專科醫生,需請教小趙。」 歐陽惻然。 「當事人毋須工作,又有人服侍,小病不礙事。」 「她從前是個最最健康勇敢的女子。」 醫生無言,隔一會兒才說:「人人病發之前都十分正常。」 過一會兒,趙醫生來了。 歐陽十分納罕,這些女西醫,如何一個比一個年輕漂亮。 她聽過病況,微微笑,「我想我會推薦心理科陸醫生。」 「不用做腦素描?」 「當然可以處理,但我看是心理問題。」 歐陽問:「陸醫生可否到這裡來?」 「應無困難,但是病人有時出去走走,有益無害。」 「我怕唐小姐不肯去。」 兩位醫生點點頭,「我與小陸商量一下。」 當晚,清流發起高燒。 殷醫生非常謹慎診治,最後為安全計,決定把病人送往醫院。 清流並不反對。 殷醫生輕輕說:「我是你醫生,我會照顧你。」 清流坦然微笑,「我不害怕,或許,即將可以見到母親了。」 殷醫生無言。 萬幸病情隔一日便穩定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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