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不羈的風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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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笑說:「怎麼還沒脫下墨鏡,我扶你到沙發上坐。」 「珊瑚探頭出來問:「下一站又是哪個埠?」 「應該是希臘的雅典。」 「是最後一站嗎?」 「我希望是,太太可別說我得福嫌輕。」 停了一站又一站,過了一山又一山,要走到幾時去?清流覺得疲倦不堪。 上船至今,她未曾好好睡過一覺。 清流輕輕幫劉太太除下絲巾,攏攏頭髮,替她按摩肩膀。 然後,替她脫下墨鏡。 「我扶你到沙發去。」 伸手到她腋下,要拉起她。 忽然之間,聽到珊瑚沉聲說:「放下她。」 「什麼?」清流抬起頭。 「輕輕放下太太。」 清流還不知發生什麼事,只得抽出手臂,把劉太太放回輪椅。 她的臉十分貼近劉太太,這時才發覺主人的眼珠凝固,已無生氣。 清流顫抖起來,忍不住摸她面孔,肌肉冰冷。 她沒有叫嚷,抬頭,看牢珊瑚。 珊瑚異常鎮定,「立刻叫醫生。」 清流拿起電話,過份緊張,撥了三次都錯,全搭到別人房間去。 珊瑚過來接過電話冷靜地打到醫務所,「醫生,請即來九〇四三室,是,劉巽儀夫人,我猜她已經昏迷。」 掛上線,珊瑚同清流說:「別動,坐這裡。」 過半晌,清流輕輕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珊瑚歎口氣,「我不知道。」 「上船之前,還是回到艙房之後,抑或,在飛機上?」 珊瑚說:「她一直坐在輪椅上,誰也不知道幾時。」 「天啊。」清流用手掩著面孔。 「醫生來後,勿作任何猜測。」 她取起電話,把意外通知老程。 清流發覺自己四肢簌簌發抖,生命竟如此脆弱,今日在,明朝消失,不留痕跡。 醫生極快趕到,神色凝重。 檢查過後,對二人說:「已無生命跡象,照表面看,很可能是心臟病猝發。」 清流問:「我們該怎麼辦?」 「你們同她是什麼關係?」 「雇主與夥計。」 「快通知她親人。」 珊瑚回答:「她沒有任何親人。」 醫生一怔。 「我們已經知會她私人醫生與律師。」 船長來了。 與醫生低語幾句,十分客氣地與清流商量:「這種事從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我們會得處理,不過,希望兩位不要張揚,以免影響船上其它旅客的情緒。」 清流覺得可以接受,便頷首答允。 船長像是最關心這件事,他松了一口氣。 珊瑚卻諷刺地說:「放心,劉太太一直是你最好的客人。」 船長只當聽不見,轉過頭去與醫生說話。 然後,他去打了一通電話。 片刻有人敲門,一看,原來是任天生,清流正想推搪他,沒想到船長說:「不怕,是我請任君來。」 任天生走到劉太太面前,凝視一會兒,坐下,握著雙手不動,然後對清流說:「請不要張揚。」 珊瑚實在忍不住,「我們不會對牢擴聲機喊。」 「我去通知希臘警方派直升機來。」 清流忽然說:「不,這不是她的旨意,請稍等,律師會同你們聯絡。」 剛好這個時候,電話來了。 最奇突的是,接過電話的不是船長,而是任天生。 「歐陽律師,是,此事由我負責,我是甚麼人?」他抬起頭來看了清流一眼,很清晰地回答:「我是船主。」 清流張大了嘴。 珊瑚的眼光更疑惑,看向清流,似問:你可知道此事?清流鄭重搖頭:真的不知。 一天兩個意外,一大一小,她已經麻木。 清流走到露臺,不由自主地說:「太太,我們去吸一下新鮮空氣。」 珊瑚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清流抬起頭來茫然問:「怎麼辦?」 「太太一定有所安排。」 是,她一直是個非常精密的人。 珊瑚說:「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半晌,任天生出來,「兩位,請過來一下。」 他待兩位女士坐下,才不徐不疾地說:「歐陽律師說,劉夫人遺體可在雅典火化。」 清流點頭。 「他與劉宅管家程瑞將即時出發與你們會合。」 清流又機械化地頷首。 他咳嗽一聲,「我們可以將劉太太挪一挪。」 珊瑚這時說:「不必,我們不怕,讓她在自己房裡休息比較好。」 任天生看著清流。 清流答:「我同意。」 他又清清喉嚨,「我想與你說幾句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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