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亦舒 > 不羈的風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清流卻說:「我已經累了,言多必失。」

  珊瑚忽然家長式地揮揮手,「有話明天再說吧。」

  清流靠在床上睡著,朦朧間聽見任天生派人送食物來,珊瑚與他說了幾句。

  過片刻,又聽見馬星南來找。

  珊瑚告訴他:「都休息了。」

  「劉太太呢?」

  「也睡了。」

  清流耳朵醒著,只覺得滑稽,她牽了牽嘴角,落下淚來。

  半夜醒來,發覺珊瑚在看電視。

  她問:「你不累?」

  「跟太太那麼多年,練了出來,並不是特別疲倦。」

  「你真忠心。」

  「這是緣份。」

  電視正播新聞片,地球不知哪個角落天災人禍,新聞報告員的聲音卻不溫不火,十分冷靜。

  清流用手揉一揉臉,「旅程結束了。」

  珊瑚訝異地抬起頭來,「是嗎,你認為如此?」

  「一到岸,我們就各散東西,如果你不嫌棄,珊瑚,我希望與你做一個朋友,保持聯絡。」

  「唐小姐,你有一顆好心。」

  清流微笑,「一聽這非份要求,即時與我生疏。」

  珊瑚說:「真沒想到任天生是船主。」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據船長說,他是船主之子,他家族買下這條船,派他上船視察,做詳盡報告,以圖改良或維持服務水準。」

  清流靜默。

  「不可思議。」

  清流輕輕接上去「「然後,是苦工或海浪使他發昏,他異想天開,他竟向一名窮家女求婚。」

  「出生富裕也不是他的錯。」

  清流一聽,笑出眼淚來。

  從來沒有人那樣為富家子辯護過。

  她擺擺手,回房去休息。

  半夜,像是聽到有人哭泣,跳起來,側著頭聽半晌,船艙內靜寂無聲,她才知道是幻覺。

  一下子沒法再睡,看著天花板,天漸漸亮起來。

  清晨,她到甲板去散步,迎面而來的人客向她問候,不忘加一句:「劉太太好嗎」,「劉太太起來沒有」。

  清流取出劉太太的墨鏡,架在臉上,頓時拒人千里,人家不好意思搭訕打擾。

  任天生過來陪她站在欄杆旁。

  清流笑笑,「你好。」

  「發生許多事。」

  清流答:「是。」

  「很佩服你的鎮定。」

  「連自己都納罕,居然不慌不忙,涎著臉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我要向你道歉。」

  「你做了什麼壞事?」

  「我沒告訴你我真正身份。」

  「微服出行,當然不便宣揚。」

  任天生大喜過望,「你瞭解?」

  「不,」清流看著他,「我一點也不明白,這事,也同我沒有什麼關係。」

  任天生知道她還是生氣了。

  清流說:「原來整條船屬於你家,那多好,浮島似,將來,可以借它來舉行豪華婚禮,把人客全部請到船上,吃喝玩樂三日三夜,多美妙,主人賓客永志難忘。」

  半晌任天生才答:「我們家一向低調。」

  清流說:「對不起,我竟懷著暴發戶意識。」

  任天生知道一時間她下不了氣,發生了那麼多事,她情緒異常,值得體諒,他不去勉強她。

  任天生身邊傳呼機響,清流溫和地說:「咖啡廳叫你去侍應,還有,酒吧需要人調酒,說不定,廚房找幫手。」

  任天生尷尬地說:「對不起,失陪。」

  船慢慢靠岸。

  旅客興奮得不得了,紛紛聚集甲板,等待上岸。

  清流與珊瑚維持緘默。

  珊瑚說:「任君從頭到尾親自處理這件事,是托你的鴻福。」

  「他不過照規矩辦事。」

  有人敲門。

  珊瑚一看,堵住門,不肯放他進來。

  「我特地來探訪劉太太。」

  「劉太太休息。」

  清流站起來一看,發覺是馬紅梅。

  「劉太太不舒服,不願見客。」

  「我有話說,我進來等她。」

  清流幫著珊瑚把她攔在門外,誰知馬紅梅伸手一格,把她們二人推開,自顧自進來坐下。

  老練的珊瑚立刻拿起電話叫服務員。

  馬紅梅惱怒地說:「你們兩個刁僕太過無禮。」

  任天生已經趕到,客氣地說:「馬小姐,請你即刻離開。」

  「為什麼?」

  「劉太太不想見你。」

  馬紅梅下不了臺,臉上一塊青一塊白,強橫地說:「我與劉太太是世交。」

  忽然之間,馬紅梅掩到寢室門前,用手一推,想看個究竟。

  清流的心急像是要跳出來似。

  可是馬紅梅打不開門,門早已鎖上,推了幾下,只得放棄。

  清流與珊瑚齊齊感激地看向任天生,想必是他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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