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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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瑉瑉走到走廊盡頭,拉開大門。 張麗堂身子如夢游似游出吳家,一直喃喃說:「不,不,小孩子不會這樣害人。」 瑉瑉在她身後關上門。 吳豫生問女兒:「她同你說什麼?」 瑉瑉答:「她一直哭。」 「很可憐哪,一次作弊,永不抬頭,我們一直不明白她怎麼會得到試卷的草稿。」 瑉瑉不出聲。 吳豫生惋惜地說:「而且結交一個那樣的男朋友。」 這件事,像其他一切的事,隨著時間,逐漸淡出。 瑉瑉生日,阿姨請她喝茶。 瑉瑉要薄荷蜜糖茶。 阿姨詫異,「誰教會你喝這個?」 瑉瑉不出聲。 阿姨想起來,「你父親有個女學生,賭,有一陣老來串門那個,好像就是喝這種異香異氣的茶。」 瑉瑉笑一笑。 「她沒有事吧,好像不大來了,開頭很有一點兒野心,仿佛想做教授夫人的樣子,奇怪,忽然銷聲匿跡了。」 瑉瑉沒有置評。 阿姨笑了,「瑉瑉,你把她怎麼了?」 瑉瑉到這個時候才抬起眼來,雪亮的目光「刷」一聲看到她阿姨心裡去。 阿姨靜下來。 很明顯,瑉瑉不願意有人提這件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阿姨識趣地顧左右而言他。 小小的瑉瑉有種威嚴,懂得用目光、表情、姿勢來表達心中的意思,不消說一言半語,旁人已經知道她高興抑或不悅,接受抑或拒絕一個意見。 許多大人都做不到,所以嘰哩喳啦不停他講話,瑉瑉卻天生有這個本事。 這個時候,她伸出手來握住阿姨的手。 陳曉非很是安慰,知道瑉瑉仍然把她當朋友。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麼忌憚瑉瑉?不復回憶了。 吳教授的宿舍又靜下來。 不再聽到一連串鈴似的笑聲,瑉瑉也笑,但最多是露齒微笑,她從未試過仰起頭哈哈哈,或是低著頭咭咭咭地笑過,她懂得笑,但是不曉得怎麼笑出聲來。 有時候瑉瑉對著鏡子練,結果變成嘿嘿嘿,有點兒可怕,她不再嘗試。 夏天總有蟬鳴,瑉瑉坐在露臺的大籐椅子上,下巴抵在膝上,全神貫注地胡思亂想。 那時她還不認識莫意長,否則可以拉著意長一起,墮入思流中,隨波蕩漾,亂髮奇想。 她是個非常非常靜的孩子,靜得不常覺察到她的存在。 在女兒小學畢業那年,吳豫生打算應聘到英國做一年客座教授,他同瑉瑉說:「你想跟我去,還是留在本市?」 瑉瑉已經十分具有分析能力,「你九個月後就回來的吧?」 「自然。」 「我不去了。」 「你暫住什麼地方,阿姨家?」 瑉瑉笑,「阿姨早已受夠我倆,不不!我念寄宿學校好了。」 她父親沉吟一下,「你應付得來?」 「沒問題。」 「那麼假期到阿姨家過。」 瑉瑉點點頭。 她就是那樣認識意長的。 稍後她知道莫氏是個大家族,三代同堂,人口眾多,且不和睦,叔伯間一共十一個孩子,都被大人送出去寄宿,超過十五歲者統統往英美念書,意長在這等複雜的環境底下長大,自然也是個早熟的孩子,與瑉瑉一見如故。 她倆被安排在一間房間,瑉瑉推門進去,看見已經有一個女孩子坐在書桌前翻畫報,行李擱一角,尚未打開。 一見瑉瑉她便自我介紹,很客氣但開門見山地問:「你喜歡哪張床,近窗還是靠牆?」 瑉瑉自莫意長的表情知道她喜歡近窗的床,於是把行李靠牆一放,「這張。」 意長也自瑉瑉的笑意知道她有心相讓,連忙說:「謝謝。」 兩個人都那麼聰明,當然做得成朋友。 那一天,陳曉非以阿姨的身分陪著瑉瑉搬進宿舍,叮囑道:「不習慣立刻告我知,要命,洗手間在走廊未端,你不怕麻煩?平日嬌生慣養,看你怎生適應。」咕噥著出房視察其他設施。 莫意長笑問吳瑉瑉,「你母親?」 瑉瑉搖頭,「不,我阿姨。」 意長詫異問:「你媽媽呢?」 瑉瑉來不及回答,阿姨已經返來,「乾淨倒是很乾淨。衛生問十點氣味都沒有,像醫院似的。」 瑉瑉只是笑。 陳曉非說:「幸虧你爹九個月後就回來,生活可望恢復正常。」 瑉瑉忽然收斂笑意,不置可否。 她阿姨一怔,緊張地問:「你有什麼預感?」 瑉瑉低聲說:「一看見這間房間,我有種感覺,好像要在這裡住上三五年似的。」 阿姨強笑,「這是什麼意思?」她想到不祥兆頭上去,臉色驟變,「你父親會得如期返來。」 瑉瑉說:「那當然。」 她阿姨籲出一口氣。 「但不是一個人。」 「你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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