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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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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陽光猛烈,瑉瑉用一隻手掌遮在眼眉,眯著眼,欣賞小夥子的表情。 「上來呀,」瑉瑉說,「我邀請你。」 小夥子見有人同情他,益發生起氣來,「我不口渴,你上去代我告訴張麗堂,她在五分鐘之內不下來,我就把車子開走,你叫她自己乘公路車。」 他的車子泊在一旁,是部紅色開篷小跑車。 瑉瑉笑說:「好的,我代你告訴她。」 她咚咚咚走上樓梯,撳鈴。 門一打開,瑉瑉就聽見一陣爽朗的嬌笑聲。 有什麼事值得那麼好笑,奇怪,瑉瑉一直到了後來,都不明白張麗堂為何笑得那麼起勁。 瑉瑉慢慢走進去,放下書包。 張麗堂看見她,轉過身來,「噫,小妹,放學了。」 吳豫生笑問:「今天怎麼樣,愉快嗎?」 瑉瑉平靜地說:「張小姐,送你來的那位先生說,要是你在五分鐘之內不下去,他就把車開走,叫你自己乘公路車。」 張麗堂幾乎即刻收斂了笑容,又驚又怒。 吳豫生並不知道一直有個司機在樓下等這個女學生,也十分錯愕。 張麗堂把事情在心中衡量一下,分個輕重,她此刻還需要這個人來回接她,於是她站起來強笑道:「那我先告辭了。」 瑉瑉把茶几上的一疊書交還給張麗堂。 她匆匆忙忙下樓去了。 瑉瑉走到樓臺,可以清晰地聽到他們的對話。 張麗堂:「你搞什麼鬼?」 男生:「我受夠了。」 張麗堂的聲音充滿嘲諷:「你打算怎麼樣?」 男生:「以後要來你自己來。」 「神經病,人家來做功課——」 「上車!做什麼功課,以為我不知道,你來販賣生藕。」 張麗堂惱羞成怒,把手上的書摔向男朋友。 成疊書跌到地上,那男生只是冷笑,不肯替她拾。 張麗堂有點兒彷徨,不知如何下臺。 終於她男朋友彎下腰去,拾起一疊筆記。 她松一口氣,揩一揩眼角的淚印。 「這是什麼?」小夥子大吃一驚。 「什麼是什麼?」 「張麗堂,難怪你天天到這裡來磨,原來有這樣的好處。」小夥子搧著手中文件,「你太有辦法了!這是本年度英國文學碩士班的試卷!」 「你說什麼?」 瑉瑉一直站近欄杆在看這場好戲,忽爾聽得父親叫她。 「瑉瑉,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她連忙轉過頭來,走進客廳去,「我想要一杯蜜糖茶。」 父親斟茶給她。「張小姐走了沒有?」 她答:「走了。」 吳教授訝異,「她為什麼不把男朋友也叫上來呢?」 瑉瑉坐下來,呷一口茶,忽然笑了,「誰知道呢?」 吳豫生一邊吸煙鬥一邊埋頭讀起報紙來。 瑉瑉看著天邊黃昏彩霞,隔一會兒,放下杯子,回房裡做功課。 過了兩天,瑉瑉放學回家,看見張麗堂坐在客廳裡,對著她父親哭。 只聽得吳教授對他學生說:「你根本不應該上這裡來,今天早上在教務室對著淩教授已經講得清清楚楚,校方不得不勒令你退學。」 張麗堂掩住臉邊哭邊說:「吳教授你知道我是清白的。」 「張小姐,但是試卷怎麼會在你身上?」 「我不知道,有人將它夾在我的書裡,有人栽贓害我。」 「但它由你那位經濟系的同學發現,並且轉呈校方。」 張麗堂泣不成聲,「他懷疑我移情別戀,他存心要我好看,教授,我真是冤枉。」 吳豫生萬分尷尬,「你且別哭,喝杯冰水,冷靜一下。」 「教授,我差三個星期就可以畢業,我一直是你的優異生,你難道不相信我?」 「張小姐,幸虧試卷一直由淩教授保管,否則大家都知道你常來我處,連我都脫不了於系。」 「教授——」 吳豫生歎口氣,「張小姐,你請回吧。」他站起來,走進書房,關上門,不再理會客人。 瑉瑉緩緩走到張麗堂身邊,看著她。 張麗堂強忍悲痛,抹幹眼淚。 瑉瑉淡淡地問她:「你要不要再喝一杯冰水?」 張麗堂忽然聽到聲音,嚇一跳,彷徨地抬起頭來,過一會兒她說:「不,我要走了。」 瑉瑉問:「有沒有人開車送你走?」 張麗堂這才發覺這小孩在調侃她,她不置信地看著瑉瑉。 瑉瑉將手自身後拿出來,拇指與食指間夾著張麗堂稍早時送給她的那頁象牙書簽。 瑉瑉用另外一隻手打開張麗堂的書,把書簽夾進書裡,輕輕說:「還給你。」 張麗堂當場呆住,她如遇雷殛,瞪住這臉容清麗的小孩,過很久很久,用極低的,她自己都不置信的語氣問:「是你?」 瑉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雙手捧著書交給客人,「你可以走了。」 「你,是你。」張麗堂夢囈般聲音。 吳豫生的聲音傳過來,「瑉瑉還不讓張小姐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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