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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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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之低頭歎口氣,稍後她問:「醫生怎麼說?」 「情況穩定,定期檢查。」 這可能是唯一好消息。 稍後王子覺對恕之說:「我問過了,明日啟程的巴拿馬運河郵輪尚有空位,可有興趣,運河連接南北美洲,很有意思。」 恕之搖搖頭。 子覺溫和地說:「我走出了小天地,你怎麼好似被困小世界?」 恕之答:「很多時候,我不願離開屋子,外邊多豺狼虎豹,吃了我們,到頭來是我們不小心,活該,家裡多安全。」 「有我保護你。」 恕之笑,她握著王子覺雙手,「那你記住處處看護我。」 忍之回來換衣服,他身上有茉莉香氛。 恕之繞著雙手,「兒童心理學學生?」 忍之反問:「新的開始,不是你最希望的事?」 「你仍在行騙。」 「那是我倆天性,你不能叫我停止呼吸。」 恕之搶過他外套,他聳聳肩,穿上另一件,頭也不回地出門。 恕之發現她手心全是冷汗。 王子覺在書房看書,恕之有點羡慕,愛書的人最幸福,一書在手,其樂無窮,無論在屋裡車上,咖啡店之發現她手心全是冷汗。 恕之走到子覺身後,無意抬起頭,看到一面鏡子裡去。 恕之看到她臉色灰敗,身形瘦削,即使在環境最差的時候,她看上去都不至如此蒼白憔悴,她嚇一跳,退後兩步。 恕之對自己的容貌一向有信心,這十餘年,她的大半生,都靠精緻五官生存,陌生男女對她即時產生好感,都因為她長得楚楚可人。 今日鏡中的人叫她害怕,相反,王子覺安詳垂頭閱讀,氣色一日比一日好,深恕之的精血像是叫王子覺吸盡。他不再是一個病人。 恕之用手掩住臉,悄悄退回房間。 手術後她逐漸枯萎,他欣欣向榮。 深恕之像是受到咒詛。她靠在沙發上,忽然劇咳,恕之用手掩嘴,氣喘,閉上雙目。 恕之忽然看到一座教堂,呵有人舉行婚禮。 她推開教堂門走進去,染色玻璃窗下全是白色鮮花,賓客笑臉盈盈,牧師正主持婚禮,一對新人站在禮壇面前。 恕之走到前排坐下,看仔細了,大吃一驚。 新郎是忍之,穿著禮服的他好不英俊,新娘正是關家寶,他倆擁吻。 恕之瞪大雙眼,握緊拳頭。 她身邊一個女客問:「小姐你是男方還是女方親友?」 恕之沒有回答。 客人說:「男家沒有親人,他姐姐與姐夫上月因病辭世。」 恕之霍一聲站起,「我正是他姐姐。」 有人拉她,「坐下,別吵。」 恕之轉身,拉住她的人卻是貞嫂。 她遍體生寒,「貞嫂,你怎麼在這裡?」 貞嫂笑笑答:「與你一樣,來觀禮呀。」 恕之輕輕說:「你已經不在人世她遍體生寒,「貞嫂,你怎麼在這裡。」 貞嫂像是聽到最滑稽的事一般,她笑說:「恕之,你也是。」 恕之狂奔出教堂,摔在地上。 慌忙間好像有人扶起她。 她睜大雙眼,看到子覺站在床前,她驚呼:「子覺,救我。」 王子覺替她擦汗,「不怕不怕,醫生快來。」 恕之知道她做了噩夢,她喝一口子覺喂她的熱茶,以往她時時這樣照顧他,沒想到今日身份會得對調。 醫生上門來替恕之診治,微笑地告訴他們不妨,她不過是風寒發燒,休息幾日便沒事。 恕之聽見子覺不放心地說:「她咳嗽有血。」 醫生說:「喉嚨乾燥緣故,室內放一隻噴霧器好了,我會替她做化驗。」 子覺仍不放心醫生說:「喉嚨乾燥。 醫生說:「你如果覺得有必要,可進醫院做詳細檢查。」 「待我問過她本人。」 未待子覺開口,恕之已經搖頭。 醫生說:「王太太仿佛有點憂鬱。」 「她有心事。」 「那麼,我推薦心理醫生。」 恕之又一直搖頭擺手。 那醫生微笑,「我處方幾種藥物給她。」 王子覺說:「最近她體重銳減。」 「女士們可以纖體,越瘦越好,有時稍微過分。」 王子覺送醫生出門。 恕之又咳嗽起來,她注意雪白紙巾,卻沒有血絲,她略為放心。 子覺回到她身邊,「你有心事,可以對我說。」 「我一瞌眼便做噩夢。」 「那是因為心神不寧,喝些紅酒才睡,會有益處。」 恕之苦笑,「我做的虧心事太多,不管用。」 「許多做盡壞事的人每晚睡得不知多香。」 恕之想到忍之,從未聽過他有失眠毛病。 子覺告訴恕之一個故事:「二次大戰末期,美國派出戰機伊諾拉姬號到廣島扔下原子彈,數十年後記者問當日飛機駕駛員可有輾轉反側,該名軍人答:『我每天憩睡如嬰兒。』」 恕之發呆。 服藥後她沉沉睡熟,夢中黑影亂舞,但是不再有不想見的人出現。 半夜醒來,聽見有輕俏的華爾滋圓舞音樂,誰,誰在跳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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