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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他身上並無酒氣,卻神情呆滯,言語混亂。

  他見到王子覺這樣說:「老闆,我已通知特別刑警,你要小心,他們就要對付你。」

  「誰要對付我?」

  松山緊張地說:「兇手,殺人兇手,謀財害命。」

  王子覺立即吩咐僕人喚醫生。

  「我沒有病。」松山雙手亂搖。

  「你手上臉頰都有傷痕,需要護理。」

  松山忽然懊惱,「我應當聽阿貞勸告,子女對我們已無感情,向我說:你有沒有?有就拿出來,我以為資助他們就可以留下來與他們和睦相處,可是隔了三天就示意我走。」

  松山忽然哭泣。

  醫生到了,診視松山。

  松山問:「好端端為什麼要謀害我們?」

  這時,站在樓梯角落旁聽的恕之知道松山精神狀況不穩,毋需是醫生,也知道松山受了刺激,語無倫次。

  醫生低聲說了幾句。

  王子覺歎息,愛莫能助。

  松山問:「子女都不能信任,該怎麼辦呢?」

  沒有人可以回答他。

  然後,松山又說:「我知道阿貞是不會回來了,我倆在松鼠鎮生活四十年,初到埠,只有幾戶華裔……」

  他滔滔說起往事,像電腦故障,搭錯線路,不適用的資料紛紛陳現。

  松山被救護車帶走。

  制服人員在王宅大門前說:「這個位址,已為警方熟悉。」

  王子覺走進屋內,看到恕之靜靜坐在樓梯角落。

  她瘦了許多,面孔只一點點大,躲在梯角,像個十一二歲小孩。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可是替松山難過?」

  恕之瑟縮一下,扯緊身上披肩。

  「松山受了很大刺激。」

  恕之問:「錢還可以要得回來嗎?」

  「肉包子打狗,那裡還有渣滓。」

  「那麼,他怎麼辦?」

  「三十公里以外的狐狸市有一所療養院,設施可打八十多分,許多老人都選擇到那裡度過晚年。」

  恕之輕輕說:「將來,我也去那裡居住嗎?」

  「不,」王子覺握住妻子的手親吻,「你住在家裡,由我服侍你。」

  恕之失笑,「假使屆時我癡呆得叫不出你名字呢。」

  「那也無奈,我仍然親自服侍你飲食起居。」

  恕之看著他,「那樣我就放心,我肯定大家都會比你早走一步。」

  「我以為只有上帝才知道這些。」

  恕之用雙臂摟住他肩膀,兩人坐在梯角良久,僕人司空見慣,不以為奇,把茶點用銀盤盛著放在他們身邊讓他們享用。

  半晌,兩人到園子散步,不知不覺又是一天。

  晚上,恕之睡不好。

  她做夢在橫街窄巷竄跑,走投無路,遁入小巷,發現出路用鐵絲網攔著,一道閘已鎖上。

  她大驚,設法撬開鐵門,逃到一個操場,原來就是她熟悉的孤兒院空地,所有孩子都在那裡嬉戲,恕之大聲叫。

  孩子們轉過頭來看著她,她驚醒。

  她重重喘息。

  從窗戶看出去,可以見到客舍一角,忍之永遠不熄燈,他仿佛已成為夜行動物,在黑暗中,眼睛會得發出綠油油光芒。

  恕之打一個冷顫。

  子覺就在鄰室,他淩晨即起,同忍之剛剛相反,往往妻子未起床,他已處理妥許多重要事項。

  這一天,平律師帶來兩名陌生客人,在書房商談很久,僕人穿梭招待茶水,中午,主人留他們午膳。

  僕人進休息室問:「王先生問太太可要出席。」

  恕之推辭,「我在樓上吃一個三文治就夠。」

  身後有人說:「我陪你。」

  是忍之上樓來。

  他坐在恕之身邊,「我聽到他們在書房談出售莊園,看樣子王子覺會離開松鼠鎮。」

  恕之看著他,「你的耳朵最靈。」

  忍之卻沒有動怒,他這樣說:「在孤兒院養成習慣,他們什麼都不與小孩子們商量,孤兒只得耳聰目明,才能保護自身,少吃點苦。」

  「今日,政府已經取締孤兒院。」

  「寄養家庭豈非更壞,門一關,音訊全無。」

  恕之不出聲,傭人捧來簡單午餐,放下離去。

  恕之問:「你睡得可好?」

  「我從未試過憩睡。」

  恕之點頭,「對我們來說,那是奢侈。」

  「只有躲在母親腋下的孩子才會放膽熟睡。」

  恕之說:「醉酒是例外。」

  僕人上來敲門,「王先生請太太見一見客人。」

  恕之回話:「下次吧,下次早些通知我妝扮。」

  忍之詫異,「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回絕他,他不會生氣?他對你比我想像中更好。」

  恕之不出聲。

  「所以你要先坐王子覺救命恩人。」

  恕之仍然不說話。

  忍之走到露臺,輕輕說:「王子覺終身服食抗排斥藥物。」

  恕之警惕,他又有什麼主意。

  果然,他說下去:「眾所周知,與若干興奮劑合用,心臟會無聲無息停止運作。」

  恕之低聲說:「是嗎,我讓他把藥分部分給你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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