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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並不,可是為著他自身著想,還是改過的好。」

  「倘若他改不過來呢。」

  「他仍然是我們的兄弟。」

  恕之淒然微笑,粉紅色腫眼,蒼白面孔,看上去份外可憐。

  她兄弟在醫院裡逗留了整整一個星期。

  回到王家客舍,正好看到僕人收拾行李,分明主人有遠行。

  他不說話,鼻樑有點歪曲的他比平日猙獰。

  王子覺向他解釋:「我們到西岸小住。」

  忍之訝異,他幾乎不認得王子覺:他越來越健康,過去因化療脫盡的頭髮差不多已經長齊,他斯文英俊,完全像個正常有為的年輕人。

  他講話很客氣,聲線永不提高,但是帶著一定權威。

  深恕之賦予王子覺新生命,他脫胎換骨,再世為人。

  他對妻子的兄弟說:「坐下。」

  忍之卻走到窗前。

  「松鼠酒吧裝修工程下月完成。」

  忍之卻嗤之以鼻,「誰要留在鄉下。」

  王子覺真好涵養,不怒反笑,「你又想到城裡?」

  「你們到什麼地方?」

  王子覺說:「到西岸暫時住酒店。」

  「我忘記提醒你,恕之沒有護照,她沒有身份,無資格申請檔。」

  「現在她有身份了。」

  忍之訝異,「是,她給你生命,你給她身份,你倆補充對方不足。」

  王子覺笑答:「我倆不再空虛。」

  「真得祝福你們。」

  「忍之你應替我們高興。」

  忍之轉身離去,在門外與恕之擦身而過,不瞅不踩。

  王子覺問恕之:「究竟是什麼使相愛相親的兄妹變成這樣。」

  恕之這樣答:「我們照原定計劃離開松鼠鎮吧。」

  第二天一早,正要出門往飛機場,一輛警車停在門口,警長神色緊張要求與王子覺說話。

  恕之靜靜站在暗角注視情況。

  她出乎意料地鎮定,雙臂抱胸前,像是保護自己。

  王子覺聽到消息像是震驚,他沉吟片刻,對警長說:「她是我前雇員,我願負責她身後事。」

  警長問:「你要出遠門?」

  王子覺答:「我們可以延遲出門。」

  「那麼,請跟我們到派出所。」

  恕之踏前一步,警長看到了她,叫她「王太太」。

  警長苦笑說:「我在松鼠鎮任期已進入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處理這種案件。」

  恕之問:「什麼事?」

  王子覺答:「他們發現了貞嫂。」

  恕之可以覺得她自腮邊一直麻痹到背脊。警長補充:「天氣回暖,孩子們到迷失湖畔玩耍,看到……松山已經離開松鼠鎮,一時無法聯絡,故此來到王宅。」

  王子覺說:「我出去一下,恕之,旅程押後數日。」

  他匆匆出門。

  另外一個人自角落輕輕走近他。

  「放心,不關你事,最多抓我外一個人。」

  恕之轉過頭來,看到忍之。

  「現在你走不成了。」她兄弟哈哈笑起來。

  恕之過去,摑打他面孔。

  他退後一步,「貞嫂起了疑心,她聯絡特警,前來查案,威脅勒索,要揭穿我們身份。」

  恕之聲音震顫,「這是殺人的理由?」

  忍之搖頭,「無論此刻你怎麼看我,你應比誰都清楚,我不是殺人材料。」

  「鎮上只有你與我是外人。」

  「你與我,不再是『我們』了。」

  「我與你是頭號疑犯。」

  「不不,你是王太太,王子覺會盡一切力量擔保你。」

  「忍之,你得立刻離開松鼠鎮。」

  「去何處?」

  「世界那麼大,到任何地方躲一下。」

  這時僕人捧著花瓶經過會客室,他倆立刻噤聲。

  過一會忍之忽然說:「我倆一起走。」

  恕之恐懼地掩著胸口,「不,我再也走不動,我不想在車廂過夜,借油站廁所洗臉,我已決定脫離流亡生涯,我不會走回頭路。」

  她奔到書房,拉開抽屜,把王子覺現款取出,交給忍之,又把手錶等貴重首飾塞到他手上。

  「走,你走吧。」

  忍之面色驟變,低頭不語。

  「忍之,我不再愛你,我倆再也做不成拍檔夥伴,請原諒我。」

  忍之退後一步,他雙眼轉紅,「終於由你親口說出來。」

  「我想安頓,子覺給我安全感。」

  忍之嗤嗤地笑,「真沒想到你會講出這樣話來。」

  「忍之,一個女人是一個女人。」

  「王子覺並不是笨人。」

  「所以我決定捐贈骨髓,這是我千載難逢機會。」

  忍之呆呆看著她,「是你的好機會。」

  「子覺多多少少知道我的事,曾經有人追尋上門,出示照片,他只說不認識,忍之,我幫他一把,他幫我一把。」

  忍之喃喃說:「像我倆以前一樣。」

  恕之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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