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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待到兩人並肩躺於長榻之上時,他們牢牢互握著手掌,不曾有過一刻分離。

  「睡覺吧。」華紫蓉心頭情緒百轉千回,只敢閉眼,不敢讓他瞧出端倪。

  他與她之間既是如此曖昧不清,她更應當要儘早離開才是。

  走了,才能弄清楚他待她的那顆心,究竟是能陪得她一月、一年或是一生一世哪。畢竟,他上不了蒼山,被逼急了之後,總該要露出一些真心才能尋得回她吧。

  西門豹醉茫著,絲毫未覺察到她身子今日異常之冰冷。

  他只是側身撫著她容顏,再悄悄地伏上她娉細肩頭臥著,只覺呼吸間全是她身上淡淡甜味,唇邊便漾起笑意,呼吸亦漸漸變得平穩、緩緩地沉入夢鄉里……

  這一晚,他睡得極好。

  她卻是一夜未能成眠。

  翌日一早,華紫蓉一如往常地先行起身下了榻。

  她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他許久,幾次想轉身,卻總是跨不出腳步。

  「再陪我多睡一回。」西門豹惶忪杏眸半揚,握住她的手,唇邊笑容誘人。

  「我不想躺了,你再多睡一會兒吧。」華紫蓉俯低身子,溫掌撫著他冰冷面頰,語調輕淡地說道:「我去讓灶房熬些醒神茶來給你,你醒來時得記得喝。然後,我得到華家布莊走一趟,用完晚膳後才會回來。」

  「我等著你。」西門豹一笑,側身在她掌間烙下一吻。

  她勉強一笑,強壓下哽咽衝動。

  彎身為他覆好被毯,再看他一眼後,她起身離開西門豹身邊,走出寢居之門,走出西門府。

  若他真有心,那麼她等著他追來。

  第十二章

  蒼山一近傍晚,山嵐便氤氳了整座山林。入夜之後,迷蒙霧色加上滿山郁林,遠看便是團團黑霧,陰森地讓人不敢擅闖。

  此時,華紫蓉與姊姊坐于庭院之間,望著天上那輪仍然亮如銅鏡之滿月,她絞著雙手,心裡其實總有股不安穩之忐忑感受。

  離開西門豹後,在朱富江安排之下,他們每日皆換上一組快馬,加上蒼狼先前指示過她通往蒼山捷徑,他們只花了七日便抵達蒼山。

  三日前,華紫蓉被姊夫接入蒼山石堡之後,她沉睡了一日一夜方才醒來。而後石堡裡的大夫幫她把了脈,確定她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在確定了這事之後,她心裡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她其實頗篤定西門豹會追上來,只是——

  她雖早他一些出門,可他行動敏捷,若是快馬趕來,算算路程也該到達了哪。華紫蓉喝了口茶,卻蹙起眉,生怕他在路上遇著了什麼未知意外。

  「妹妹,你當真不給他捎個消息嗎?」華澤蘭握著妹妹的手,柔聲問道。

  「我會來找你,這事應當是誰都能料到吧。」遑論是精明如西門豹呢。

  「但蒼山可不是誰都上得來啊。」華澤蘭長歎了口氣,怎麼會沒看出來妹妹記掛著西門豹之心思呢?

  「就是要他吃點苦頭,誰要他那樣待我,要我多在乎他,卻又夜夜和女人廝混。」華紫蓉說到此處,仍是不由得惱怒地微噘起雙唇。

  「你不是告訴過我,你猜想他是因為怕失去你,因此才……」

  「我離開,就是為了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我陪在他身邊也有一段時日了,他若真有心,便該好好想想法子留住我,而非鎮日借酒裝瘋哪。」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但他知道你的心意嗎?」

  華紫蓉一怔,驀抬眸看向姊姊。「姊姊意思是?」

  「他若以為你不過是因為受他脅迫而不得不待在他身邊,那他自然沒法子對你安心,總是會想試探你一番啊。」

  「我若是不在意他,何必對他說了那麼多事?何必盼得他能走出心防,重新做個好人呢?」她搖頭,不認為會有這般情形發生。

  「你性子原就古道熱腸,興許他覺得你待他並無不同。」

  華紫蓉皺起眉頭,認真地想了一回,繼而用力搖了搖頭。「這人可精明了,總是誰眼色才多動些,他便能猜到心思了,又怎麼可能不知情我的……」

  「人若太在乎,眼睛便像被蒙上一層紗,怎麼樣也覺得瞧不真切。總不免會希望能鬧得你發發脾氣、生些妒意,那樣才像是在乎他哪。」

  華紫蓉聞言,忽而不安了起來,只得絞著雙手,喃喃自言地說道:「總之……他這些時日欺壓我不少,我讓他多費點心思也是理所應當之事吧……況且,我還讓朱富江守在蒼山附近,也算是給了他一點線索,不算太為難他……」

  「西門豹中箭!」

  一陣響徹雲霄之雄渾低語,霎時飄上山頭,打斷了姊妹倆之對談。

  「什麼?」華紫蓉臉色頓時慘白,即刻起身往外狂奔。

  地上染了霧氣,正是微濕,華紫蓉雙腳不免打滑了一下。

  「小心!」華澤蘭急忙扶住她身子,撐住了那一跤。

  「他們在哪?在哪?」華紫蓉急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心神不寧地左右張望著。

  「跟我來。」華澤蘭扶著她,並肩走到石堡大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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